在一片黑暗的中心,突然出现几个光点,越来越亮。
“嗯?”我微微睁开双眼。本以为映入眼帘的是一片洁白的天花板,但却是另一番景象:
郁郁葱葱的枝叶在头顶摇曳,阳光透过树叶形成点点光斑投在脸上;远处,小贩们正摆着地摊,卖力地向过路的人吆喝着;拉着黄包车的车夫们挥汗如雨,偶尔伸手揩一把鬓角的汗珠。
我不是正搁桌边写作业吗?我在哪?自己不知不觉走到了一处城门下,城门上的大字引起了我的注意。
“门阳正?”不对,应该是“正阳门”。
我呆呆地看着周围的人流,有穿西装的,还有在脑后留长辫子的。再望望头顶三个大字,我已无法再强装淡定:这是民国时期?
正边走边发呆呢,却没看到前面走来一个人,冷不丁一撞。
那人连连摆手,嘴里说着“没事没事”,左脚就迈了出去,要继续走。眼前之人一袭长衫,右手置于背后,左手抬着一杆烟枪,鼻子与嘴唇之间一丛短短的胡须。
我的眼睛一亮,眼前之人的样貌与课本上的照片逐渐重合。
“鲁迅先生?”
“嗯?”周树人先生一愣,“鲁迅”是自己在报纸上发表文章用的笔名,怎么被认出来了?
难道是这两天写的文章太惹眼了,军统那边派人调查我了?
看着鲁迅先生的表情由惊奇道疑惑,我又说道:“豫才先生,我特别喜欢您写的文章,一直都希望拜访一下!多方打听,这才见到,久仰大名!”暂时先不管别的,见到了偶像,怎么着也要交谈一番。
听到是自己的粉丝,鲁迅先生笑了笑,正好也没什么事,便和我一面走着一面聊了起来。
这时的鲁迅先生刚从日本回来不久,也发表了不少作品。像《孔乙己》、《故乡》、《从百草园到三味书屋》、《狂人日记》,这些作品我都有甚了解。见我这么熟悉自己的作品,豫才先生聊的更起劲了,接着便讲起了自己在日本八年的生活经历。
不知不觉逛到了野外,微风吹过二人的衣角,让翠绿的树枝颤了颤。我和豫才先生进了一处凉亭坐下,说起“清国留学生”和看电影时欢呼杀中国人的时候,鲁迅先生叹了口气,抽了口烟:“终究是国民愚昧,崇洋媚外!大抵是在清朝时就形成的殇气吧!”
只窥得三星两点,便使自己血脉贲张。
隐隐忧郁的眼神,似乎看尽这世间一切,青色的长衫尽显朴素,补了又补。说这话时神情也仿佛带上了几分落寞,不太像是那个在华夏近代文学史上添上一笔《狂人日记》的鲁狂人。
而在说起现下的时事时,先生脸上又带了几分怒意,抽了口烟猛地一拍石桌。
“哼!”
“他袁世凯,凭的什么才做上这大总统?还不是靠他那两下枪杆子!做着从逸仙先生那里抢来的职位,不趁机好好为这中国做些贡献,反而还去巴结封建帝国主义者,急着巩固自己的统治,居然还签下这丧权辱国的‘二十一条’!简直是对国家对人民的侮辱!还妄想复辟帝制!这样的人,就是德不配位!迟早要被人给推翻的……”
周树人先生越说越激动,抽着烟如同开闸泄洪般骂了起来,那种熟悉的‘鲁味’又卷土重来,接连问候了袁世凯祖宗八代,一个没落下。
我没有插话,静静地听着。豫才先生讲到最后,还是叹了口气,历经沧桑般的说道:“现如今,西方列强和日本虎视眈眈,国家与民族危机也愈发严重。现在的中国,还正需要一剂猛药来救治!这剂猛药,便是要彻底唤醒国民的思想,不再麻木,号召人民起来反抗这黑漆漆的吃人社会!旧土迎新,建造一个全新的,美好的民主科学社会!”
我不由得陷入沉思。
在那个时代,像鲁迅先生这样的,又有多少?也就为数不多的几个人。一部分人投机取巧,附送迎合;大部分人作壁上观,冷眼相看。
但即便如此,他们依旧在这条黑暗的道路上摸索着寻找前行,横眉冷对千夫指,俯首甘为孺子牛。哪怕只是黑暗中的一点火苗,也会让他们更加坚定的相信,星星之火可以燎原,更加坚定的相信,自己心中的那个理想中国。
“梁公之前对此,已经有过了答案。故今日之责任,不在他人,而全在我少年!少年强则国强,少年智则国智,少年胜于欧洲,则国胜于欧洲!这一项任务,便由我们这一代来完成,去努力,去奋斗,去争创那中华民族的伟大复兴!”
我也跟着激动起来,站起来说道,坚定地看着一脸欣慰的鲁迅先生。
正激动间,却猛地栽了一个跟头。再睁眼时,发现自己还在书桌前。
是梦吗?
但一想起刚才的话,我拾起掉在地上的笔来,又有了勇气。
台灯的光暖洋洋的,整个房间也亮如白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