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开窗,阳光正好
书桌前有两扇窗,连接着芬芳的空气、湿意的雨天、彻夜的蛙鸣与晶亮的星空。只是,灯一盏,桌一台,厚帘密掩,我便只剩下了自己与书山学海。
“我走了啊,今天在家好好练字,把文言文背会啊……”随后是门沉重的响声,世界便又归于寂静。我站在阳台向外张望,是阴沉厚重的天色,墨染一般的云彩将阳光遮蔽得严严实实。有风,捎来水汽与细密的雨丝,昭示着连日大雨的绵延。我叹口气,坐下临帖。钢笔在粗糙纸上的“沙沙”声,汇合着公路上车行水中的声响,如春蚕咀叶一般,渺小却洪大到将我淹没,单调却无止境地奔赴到时间尽头。但听“一声声,一更更,窗外芭蕉窗里灯”。
字在沉默着,跳动着,哄笑着,迷乱的黑与白最终令我崩掉了,好不易才支撑起的最后一根弦,头痛欲裂。我沉闷得喘不过气,大开房门仍无济于事,蔓延在空气里的仍是名为枯燥的味道。我蓦然瞥见垂到桌前厚厚的窗帘。“刷——”
似乎是天,突然亮了,冷白的灯光在斑斓的光彩之前褪了色,黯然而去;闪光的粉尘一般的,亮晶晶,璀璨如星的那些,是什么?
窗外,阳光正好。天空并不是我原先预料那般大雨,而是放晴了。恰是“云销雨霁,彩彻区明”,大雨终究退场,携着灰黑破烂的幕布仓促离开;淅沥的雨丝一圈一圈荡在空气里,漾在流光里,澄澈如琉璃,莹润如水晶,耀眼夺目。我缓缓地伸手,小心探寻着,却探到了嬉戏的童音,沾了湿意,一如波纹层层,涟漪阵阵。探头望,楼下一群孩子打着伞,或者身披雨衣,用小雨靴进行着最淳朴欢乐的游戏——踩水坑。明亮鲜艳的底色上缀满花哨的图案,一如他们如花盛开的年纪、彩色的童年,像是童画里斑斓的蘑菇,或是盛开得欲滴的花儿,略显幼稚却又是可爱的、美丽的、温暖的,恰似数不清的阳光卧在手心与指缝间。我摊手,细看自己细密的掌纹,惘然。我曾也有这般花儿一样的童年啊,是什么让我茫然,陷入伏案学习和考试的无尽轮回了呢?我本不该将自己关在四壁无隙的空间里啊。
我的房里、桌前已然是亮堂堂的,哦,还有我的手、我的心亦然亮堂堂的,还有上午正好的阳光的味道,有它落下浅浅亲吻的触觉。我莞尔,拿上冷寂已久的花伞。隐隐可闻楼下蛙鼓如盛会,“‘夏’水碧于天,画船听雨眠”,还有收音机里咿呀宛转的戏文。“倚楼听风雨”,小雨不止,我寻窗外雨中阳光而去……
阳光从来不吝啬自己的好,你看不见它,抱怨着暗无天日,殊不知是心被自己束之高阁,而你与阳光的距离恰是仅仅一张帘,一扇窗。所要做的,仅仅是推开窗——面前的,还有心里的。死板与鲜活,冷硬与温暖,埋头与奔跑……心灵不甘于枷锁只一步,不要迟迟不迈出。灿然的阳光催动翻飞的金蝶,是源于外面的鲜活有力的脉搏与气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