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家有飞天,从敦煌,到天地间;我家有飞天梦,从五千年外,直到今天。
当年我姓名还是周时,夜遇宫宴。觥筹交错间,一晃,那样浩大的一帮人就皆去了,一臂生风,三眼有辉,都向着西北;我望着,那儿仅仅苍苍茫茫地不知道有些什么。——着实新鲜的很,我心想着。这御风之术也真是离奇——毕竟谁想到呢?一阵风,就能将人送至青云。
那便是我与飞天的邂逅——谁想到呢?就是到了几十几百年后,我改了许多名字,变了不少样子,目睹那日奇景的惊与喜却犹记,从未褪色。
后来连着几位皇上全是宵衣旰食的明君,天天地是笔不离手、手不离笔;于是我也想着做个大学者得了,石渠阁就成了常去的地方,供我一卷卷地翻看着那些硬质的竹简。也是那会儿,我从那刻痕上头得知了原来西边还有着那样一些衣裙飘曳,巾带飞舞的神明,脚尖一点便能够腾空而起,伴着彩云飘浮,挟着阵阵香花。这御风之术——真是离奇,当真能去到那种的地方么?我心想着,望着天上。
这回一望,时时难忘:我见到那儿不再是一端青色的葛布了——以木为骨的鸟雀令人讶异地时时翱翔天际,偶尔甚至会有奇特的、流动的烈火,绽放在山头的那边。我常常是一人乐赏那番景致;但有时恰逢当朝的皇上也到宫苑里来,瞧见了,就会“那叫什么?”地指着发问。我开始时犹有语塞,可后来忽地,却晓畅了起来,“飞天,”于是我说,想起翻飞的缎带,浮动的绫罗,“那是飞天。”听后他们就点头,不相同的面孔上带着同样君临天下的气度,深深地望向远方。
——那是飞天,但飞天远不只是那些。
宫中臣子的衣帽渐渐就换了好几茬了,速度快得几乎叫人手足无措;就是直至后来皇上摘下了他的头冠,宣布我不再叫做大清时,伤痕累累的我还有些恍神着。
那段时间我几乎不知道自己的名字究竟是什么了,几乎所有人都在为此斗争。战争不断,只是有的光明,有的黑暗,混作一团。飞天?遥远得像是前朝的事情了,可又那么不容忽视,在漆黑中不时顽强地闪过我的脑海。我在废墟中,在寒冬中,在无尽的炮火声中,可那点模糊得有些迷离的光亮,一直在我胸中。不时抬头见到阵阵掠过天边的铁鸟,在青灰朦胧中扬起片片惊云,我突然想起,如果我也能如此地,再早一些地抓住那飞天的念头而非仅是憧憬,真真正正地飞上天空,是不是,也就不必再如此忍辱负重地在地面挣扎了呢?
但仍不晚。只要这个梦存在着,总有一天我也能抵达天空吧?
我步履蹒跚,穿过黑夜。是的,是的,终能实现。
现在,我终于得到了我唯一的名字——英文中的“瓷”,再将开头的C大写,便是仅属于这片土地的记号,能够让全世界都知道这是我,是我们。
终于迎来了光明。
——红色的日光,照亮着前路。虽然那条道路依然显得那么遥远,朦胧,磕磕绊绊,可是终归前路有光——有光,就能够飞行。我无比确定,并且,我如今毫不怀疑我能够离开这一地泥泞。
——因为那样多的人在我尚未发觉时纷纷拾起了拾起光明,怀揣起了与如今的我同样的同飞天梦。可敬的人!他们比我要坚定的多,见识远大得多!在声声质疑轻蔑中不语地拾起纸笔,潜心只做研究。再不用我那样地重复了,”这是飞天,中国需要飞天。“他们自己就如是说。
这是飞天。
可即使如此,这条必须走下去的道路上也并不是没有过疑虑和恐惧。
神舟五号将要离开地球的前夕,我痛心地只能沉默;无数的声音仍响着,怀疑着这是否可行,忧心着不堪想象的失败。但多令人起敬啊!即使这样地顶着压力,在这天地分界线当中的主角自己却仍是毫不动摇,甚至,在离开地面的前一刻,留下一个自信的笑容;那个眼神,给了我多么大的震撼。
“将来的十年我们在路上,将来的二十年呢?我想,我们可以,也依然在路上。”他后来这样告诉我。
就那一刻,我无比肯定,我能飞,我们能飞——我们能够。
如今,我们做到了。天空,宇宙,月亮,天际处处留下我们的身影——中国啊.......这腾飞九天的,在东方蛰伏了如此之久的巨龙。
“放飞中国心,梦圆九天外。”邂逅飞天,圆我一个飞天梦,圆万千华夏之子一个飞天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