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给你写一封信,一封长长的信,常青藤的纸,缄口是烟花。
那时的我们坐在庭院中,手里拿着蒲柳扇为对方扇风,你唱着:“黑黑的天空低垂,亮亮的繁星相随,虫儿飞,虫儿飞,你在思念谁。”而我当时只会:“虫儿飞,虫儿飞,你在思念我。”唱罢,我们嬉笑打闹作一团。随着夜渐深,你我相互依偎,在摇椅上进入梦乡,耳边却仍缭绕着声声蝉鸣。
蝉鸣遇夏虫儿飞,夏日的夜晚总是愉悦的,你我有闹不尽的欢快。你最喜欢的是西瓜中心那一口,但每次都会让给我;你喜欢听着虫儿叫看漫天繁星,我喜欢躺在摇椅上感受蒲柳扇带来的清凉;我们都喜欢伏在外婆的臂弯里听她哼:“黑黑的天空低垂,亮亮的繁星相随,虫儿飞,虫儿飞,你在思念谁。”
可我们终于还是分别。
你被姨妈接回了苏州,我被父母带回了山东,我们之间只剩《虫儿飞》。
每逢夏日,望着满天繁星,我总会想起你的点滴,会想起你带我看遍村中的烟花,会想起你带我流窜于竹林之中,带我踏过青苔,带我走过小桥,带我看遍人家。
尽管分别,我却感觉你仍在我身边,明明我什么都未曾说过,你却像有超能力般什么都知道,你嫌手机的通讯软件冷冰冰的,至今都坚持每月一信,甚至还会附着录好虫儿飞的录音笔,你说:“相逢的人会再相逢,如果没有,只是因为他们迷了路。”
仍记得小时候,你我跟着外婆在乡下忙农活,一场大雨冲刷了夏日的炎热,当我百无聊赖得满地打滚时,你会鬼鬼一笑,然后牵着我出去寻找“纳凉好去处”,那时村里的一片荷塘,你总会摘下一片荷叶放在我的头上来代替那宽大的雨伞,你会边走边指着路边不知名的小草对我说:“这是覆施子,有清毒解热的功能,那是金钱草,因为叶子圆圆的像铜钱......这些都是我喜欢的知识,以后宝可要成为自己想成为的人啊。”小时的我并没有懂得那么多,只是跟着你来看我并不知道的东西,只是追随着我的大姐姐的脚步,只是追随着我们的虫儿飞的脚步。
当帆布鞋再次踏过青苔,当虫儿飞再次响起,当外婆脸上的笑容再次浮现,当一缕炊烟出现在夏日的天空,我知道你总会缺席。外婆会从兜里摸出一把钥匙,小心翼翼的开着锁,从柜子里捧出一罐蜂蜜,然后笑容满面的趴在我耳朵上说着:“宝宝把这个放在书包里,自己一个人偷偷藏着吃,剩下一罐我给你姐姐留着。”听到这我不由得拍拍外婆,然后鬼鬼一笑,像是我们心照不宣的秘密。
昨日之时,你教我草长莺飞、清风明月;今日之时,我等你细数花名。
外婆从席底摸出你的信,信中全是对我们的关怀,你学你学会了桂花糕的做法,等以后一定亲自做给我们吃;你说你总会想起我幼时哭泣耍赖的模样,你说你还是总想起我们的虫儿飞......你说的全都是我们。
我坐在书桌前,抽出一张泛黄的信纸,听着窗外的蝉鸣声,我要给你写一封信,将我们的虫儿飞写进去;我要给你写一封信,一封长长的信,常青藤的纸,缄口是烟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