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是一颗树,永远与光同在,末了,还要燃烧自己,放出光芒。
姥爷瘦的像干柴一样。尽管已经七十多了,身子骨还是铁打的般。他从泥土中走来,自从16岁丧父以后,青栀的青年就如同老家院里的,他出生那年栽的树一样,尽管还没成熟,尽管还没硬朗,却还是要撑起空落落院里的一片天,避免猛毒的日光伤害这个苦难的家庭。
每日太阳还没升起,庄稼人便熙熙攘攘的排队进了田,他们大多数还没从梦乡彻底解脱,只是行尸走肉般听从着大队的起床号音。有的人甚至走着走着,便一歪翻进了沟里。其中,会不会就有着我的青年姥爷?正午,日头毒辣辣的照,庄稼人回到了家里,享受一时半会的午睡。勤奋又疲倦的青年却还留在自留地里,手中的出头一挥动,地就咚的一声发出哀鸣,汗水从深邃的眼窝流到刀削般颧骨上,再滴到汗水里。更多的粮食就会在几个月后长出来,家里的光景会越来越好,弟弟妹妹也会吃的饱饱的了,他想。每当得闲在院里看着月亮休息的时候,他是否会像孙少安一样,让一支烟带着对上学时候的幸福和对父亲的怀念飘入自己的心中,经过挺拔却依然瘦弱的树,飘向墨色的空中。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凭着他一家人的努力,终于可以过上自给自足的生活了。弟弟妹妹长大成人,家里的树已经枝繁叶茂。那年,他凭着自己的才干和努力一步一步,和从前在田里般没命地在大队工作,他火般的热情和勤奋赢得认可,他成为了书记。每过几周,他这个书记都要走一早上一晚上到县里去开一中午的会;每当农忙,他又像庄稼人一样回到田里,为自己的孩子挣粮食。从一个丧父的长子一步步把大家庭撑起来,多少辛苦,都消失在他火热的目光以及向往光明的心中。
老树发出了新芽,孩子又有了孩子。过去,每夏天,我都要去姥姥姥爷家住一阵。他的嘴巴像风箱一样,总是抽着烟呼哧呼哧得笑着。他很喜欢给我们讲过去的故事,红军抗战的艰苦,共产党不懈的奋斗,让我从小就养成了浓烈的爱国情怀。他爱学习,他很爱看书,他过去常说:“吾生有涯,而知无涯。读万里书,行万里路。”他还念过书记的片段给我听,有一处,我至今还记得,那是鲁迅的一句话:“此后如竟没有炬火:我便是唯一的光。 ”当时不明白是个什么意思,只向姥爷问到是不是鲁迅家里买不起蜡烛,每当这事,他又如风箱般呼哧呼哧得笑了。
记忆是胶卷,一捆一捆,旧的泛黄,可新的还在不断延伸。自打上了初中以来,就很少再见姥爷他了。尽管他如今已经七十多了,可他还是像过去一样劳动着,不愿白花子女挣的钱,尽管他们一周挣的钱加起来就能抵得上他一年的汗水。
去年,我再学习中遇到了困境,在暑假里寝食难安,纠结在自我怀疑中。我感觉自己正处在无边的黑暗中,几乎看不到任何的希望。这时,母亲提议回老家看看,这时我才想起来,自己已经很久没回去了。炎炎夏日,我踏上了归途。农村的空气充满了新鲜与轻松我暂时忘记了悲伤。回到家中,姥姥摆满了茶饭,可是我没有发现姥爷。“姥爷呢?”我问,“在岭上,现在得看着栗子”。当时可是晚上十点多了看来姥爷是又要住在那里了。第二天见了姥爷,又听到了呼哧呼哧的笑声,看到他这么健康,我也很高兴。我指了指他手里的烟,不满的提示道他早该戒烟了,听到这句话,老农民把烟踩灭,不好意思的笑了。“大外甥是在关心我哩。”嘟囔了一句,随即,又高兴的笑了。
于是那天,我跟着姥爷痛痛快快地在地里劳动了一天,摘花生刨地瓜采辣椒打栗子样样都忙。午间,他抽一支烟坐在地头上,我搭着毛巾喝着茶,完全忘记了先前的不愉快。姥爷问我,最近有没有啥学习上的困难?要是零花钱不够,就问姥爷要。你妈跟我说了,你这些日子很郁闷,孩子,姥爷跟你说,没有过不去的困难,只要有目标,只要有努力,什么难事都不是问题。苦苦苦,想想红军两万五,鲁迅毛主席那些人物,不也是从难里过来的?咱是有本事的人,啥能难住咱?好好干,姥爷相信你。
就行火能放出光明,驱散黑暗。姥爷用它干瘦却伟岸的躯体,燃烧一生,只为驱散家中的迷雾。如今,我的黑暗,也被他的精神所驱散。我曾以为丧失了黑暗,那时才发现,在我身边一直存在那温暖明亮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