弦上的感怀
打开久置的琴盒,握住琴颈,架上黑色托腮,心中有个声音蛊惑着我:试试吧,这首《国际歌》!
干涩的琴弓从尾部走起,一拍的节奏却在低沉的弦声里显得舒长。这是瞿秋白加入共产党时心中的沉吟吗?儿时生活多曲折,看过富贵也走过贫苦,心中早早埋下了一颗种子,用爱国热血浇灌,又因五四运动时的精神滋养而获让种子茁壮成长的肥料。他,一介书生,觉醒了要拯救人民的信念,做好了牺牲的准备。振臂一呼,越向黑暗,成为追逐自由之光的一员。
来了,来了,激昂不平却仍保持优雅似的冗长,又在后一小节爆发出高亢之声。秋白被捕时以柔弱之躯,与虎狼之敌对弈。他不表明身份,只道是名医生,在狱中悠然写字作画。但,有句话叫“有多少英雄就有多少叛徒”,一个见过面的叛徒认出了他……秋白走向刑场,死意已决,高唱着《国际歌》,高呼着“中国共产党万岁”,泰然接受枪刑。难道秋白真视死如归吗?并非,然秋白的心火热,执意要照明社会前进之路,举身自燃。
终了,终了,像登上石级,弓弦互相摩擦。轻细急促的乐声愈拉愈急,忽又归于沉重。瞿秋白极爱剖析自己,抢在就义前赶出一篇《多余的话》。就在人们将他的灵魂看得光明鲜红时,秋白偏用钢笔重重写下这光明前的暗淡,鲜红中的斑驳。那笔触,刻进骨子里,让我们不只看他的事业,看他从容就义时平静如高峰;也要瞧瞧他对自己的剖析,坚决强硬如深谷之沟壑。他剖析自己在新民主主义与旧民主主义间痛苦改造的过程,剖析自己在有为事业和国家兴亡之责间纠结矛盾的心理,为后人留下宝贵的经验,为走上这条道路的后人献上典型案例。
最后的音符也拉尽,却迟迟不肯放下提琴。若以瞿秋白的文采,在革命之后投入文学创作,无疑也是位文坛泰斗,但他没有,他放弃了文学创作这一路径转而走向革命事业,秋白选择了他认为的最优道路,可一抹遗憾盘踞在心口。
放下琴,举杯饮茶。想起去年游瞿秋白纪念馆,不大的纪念馆前有桥跨过河水叫“觅渡桥”。恍然间,我明了了,还有什么需要遗憾的呢,和所有人一样,秋白也在用一生寻觅一个归宿,只是他更痴迷于寻觅的过程,他毅然放弃早已知晓的文学之路,转向未知的革命之途,探索研究,并通过深刻的自我解析使后人明悟,也使他在历史长河中不被遗漏,熠熠生辉。
瞿秋白像旸谷中一缕光,赤红如丹,须臾成五彩,光明着世界,照耀着我的心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