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光
——即使身处无边黑暗,也能找到不熄的信念之光。
橘黄色的落日在一汪江南的碧水里微漾,乌篷船的桨悠悠划过,荡出一片细细碎碎的光,勾勒出黄昏里古朴的黑瓦白墙,野蔷薇在生锈的铁栅栏上肆意疯长,傍晚的风轻拂着她的发梢,廊前的老风铃叮咚作响。她轻轻攥了攥布满老茧的手,在记忆中细细描摹着黄昏的模样,呢喃声散在风里:“今天的夕阳一定很漂亮.......”她徒劳地瞪大双眼,黑暗仍狰狞地吞噬着世界,她苦涩的扯了扯唇角,缓缓地转过身,笃笃笃——,盲杖一声一声敲击着青石板,徒留一声叹息化作轻烟随风散去。
木门吱呀一声缓缓打开,风盈衣袖,几张画纸散在地上,上面还氤氲几道橘黄色的光,点缀在未完工的夕阳上。她颤颤地蹲下身,在狭小的房间里艰难地摸索着,把几张画稿紧紧攥在手里,最后几寸光线一点一点湮没在黑暗中,小屋里渐渐黯淡了下来,她无力地瘫在黑暗中,晶莹的泪涌出眼眶,寸寸划过脸颊,落在画纸上,无声无息。拿着画纸的手微微颤动着,时光缓慢而凝滞地流淌着,黑暗肆无忌惮地疯狂弥漫着,无边无际,她张了张嘴,声音沙哑:“没用了,全完了.....”她猛地将手中的画胡乱地揉成一团,却又无力地垂下双手。肩头猛烈地颤动着,红肿的眼眶中却再也流不出一滴泪。
咚咚咚——那敲门声颤巍巍地,带着几分试探,一声声,蔓延在无尽的夜中。“乖囡,你身体不撑啊,出来吃饭吧。”老人慈爱的声音带着几分担忧。“阿婆,我吃不下......”她把头从臂弯里抬起来,音色颓唐无力。“哎——”老人悄悄叹了口气,慢慢推开门,缓缓坐到她的身旁,将她半拥在怀里,粗糙的手轻轻抚摸着她的乌发,“乖囡,别难过,总有一天,你还能看到更美的光的。”她扯出一个难看的笑,近乎绝望的声音在黑暗中回响:“不,阿婆,我再也看不到光了,我再也拿不起画笔了,没用了,没用了——”
“乖囡,你晓不晓得,居里夫妇当年在一个黑漆漆的破棚子里都发现了这辈子最美的光。”她缓缓抬起头,带着几分不可置信:“有多美?比夕阳的光还美吗?”老人轻轻地笑着,的声音带着几分感慨“当然,是蓝色的荧光,像大海一样......”“大海......”她在口中轻轻呢喃着。“乖囡,只要你往前走,就一定能重新追到光的......”
晚风吹开窗子,小屋里洒下两三分朦胧的月光。“我,还有希望吗......”她摸起手中的盲杖,慢慢站起身,推开木门,缓缓踱到星空下,“不画画,我还能干什么....”她茫然地站在黑暗中,迷失了方向。微风轻拂林梢承载着孩童们银铃般地笑声飘向远方,点点萤火虫如繁星坠落人间,照亮黑暗。蝉鸣虫唱间,她闭上双眼,静静感受着夏夜的这份静好。执起笔,即使不能作画,也能记录生活的美好......烈焰燃尽,余烬中,仍能开出不败的花......
她重又坐回桌边,长睫轻颤,轻轻舒了口气,布满老茧的手攥了松,松了攥,时间如流星划过天际,无声无息,最后,她的眉眼染上了坚定与勇气,将桌上曾经的画稿推到一边,把过往尘封在时间中,擦了擦手心里的汗,在崭新的稿纸上垫上一把钢尺,又翻出一支钢笔,一手执笔,一手扶尺,笨拙地在纸上一笔一划,颤巍巍地写下两个字:“《追光》”淡蓝色的墨氤氲在纸面上,如大海中的蓝眼泪。
她闭上眼,在心里细细回忆着夕阳西下时的模样,试探着用文字磕磕绊绊地描绘着,又皱了皱眉,神情微微窘迫:“不行,差的太远了”她甩了甩头,有些不甘:“再来!”她口中念念有词,反复用心中匮乏的词汇细细推敲着,一点一点斟酌着,良久,才小心翼翼地下笔,歪歪扭扭地写下一行不成形的字,“啊——!”她懊恼地胡乱抓了抓头发,一把把桌上的稿纸揉成一团,丢到地上:“不行!再来!”她心里憋着一股劲,放下手中的笔,猛地站起身来,抓起盲杖,在狭小的屋里来来回回地踱着,将心中的细节一点一点无限放大。窗外,是那点点璀璨的星光。 笔尖在纸面上缓缓移动着,沙沙作响,豆大的汗珠顺着脸颊,一滴一滴,无声滑下,浸湿了薄薄的衣衫,手指越发酸痛而僵硬,她仍吃力地字字句句地创作着,突然,她皱紧了眉头,手上的笔一顿,将纸上墨迹未干的字迹划掉,重新琢磨。
时间匆匆地在指尖划过,身下的木凳坐得发烫,废纸团三三两两地散落在地上,第一道曙光划破深重的黑暗,照进四四方方的小窗。她微微抬了抬头,迎着光的方向,轻轻抚摸着手上的密密麻麻的稿纸,咧开了唇角。
她重又站起身,扶着盲杖,缓缓走到窗边,感受着清晨微熹的晨光,眉眼带笑:“阿婆,我重新追到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