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街上走的时候,突然看见一个年轻的姑娘。她长得那么美,但是,她好伤心,皱着眉毛,面无表情地在人群中穿行……我很难过。你们知道吗?我最怕别人的愁容。看到她那么不开心,我的心情也很不好。”面前高挑的美国女郎顿住话头,我们也就收回四散的目光,转而齐齐注视她的眼睛。“然后我就走过去,轻轻地跟她说了声‘你好’,像这样”外教俯下身,眼角的皱纹都藏不住笑意——“那个姑娘很惊讶,大概没想到一个陌生的外国人会主动跟她打招呼,也禁不住笑了,对我说‘谢谢,我很好。你好吗?”讲台上的人激动地比划着,“她看起来甚至更美了!我很开心。因为我只是说了这么一句话,就为别人带去了快乐……”
简单的问候果真能产生这么大的力量吗?我原是不相信的;或者说,是从未有过类似经历的空白而简单粗暴地把这个问题归结为无解状态。此后的一段日子,我的脑中总是不自觉地浮现出她讲故事时洋溢着幸福的微笑,不自觉地渴望战胜自己,转而不再满足于身边小小圈子里同学朋友间的点头拥抱。
可先不要说主动向没有一面之缘的陌生人问好;我很少为自己满腔诚挚的关怀找到机会宣泄;每一天,我仅仅是在通往教学楼的路上看着人来人往而自觉加入,成为其中被推动着缓慢行走的一员。长年累月,其实我早就与其中许多混得熟捻:相近的作息让我几乎总在相同的时间地点遇到相同的人。可我从未鼓起勇气向其中任何一个人问好,哪怕已经在心里千百次地因再一次地擦肩而小小欢呼雀跃。“你说他吗?我知道的,就是那个……”“那个女生我见过!就昨天还……”我在害怕什么?不过是经常各自有同伴无暇顾其他;不过是你听着耳机,双手插兜,看起来心事重重,我抱着一摞书,汗湿的刘海狼狈,行色匆匆;不过是我害怕自作多情,根本就是个感情莫名充沛的陌生人。
我总是这样想着,顾虑重重地在开启一段新关系的路上挣扎,很久之后才意识到原来太看重了问候的意义。不过“你好”二字,嘴唇一张一阖,不为更深入的交往,只是简单倾诉“啊,我又见到你了”或“啊,很高兴能在今天见到你”的喜悦而已。轻轻的点头也有同样效果;其实迎面走过的瞬间,你我早已交流过无数下意识对上的眼神。
我终于在这一天把自己想得清楚透彻而做足心理建设;绕过最后一道楼梯的转角——“早——上——好——”是这样清澈而富有穿透力的男声,层层穿入我的耳膜,敲打我的心墙。我禁不住停下脚步,半眯着眼任同样明亮的阳光穿过玻璃窗晃我的心房。“早上好呀”,我听见自己的声音如此自如流畅,下意识地应答躁动的心跳,不去管他到底是在向谁问好。“早上好。”我走近,他只是自自然然地再次微笑。
如果你还是不相信问候的力量,请明天一定对你遇到的第一个人问一句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