枯井旁的桂花开得正浓,满院飘散的桂花香,也挥不去院里的凝重。阿爹坐在竹椅上,常年干活的手有些无力地搭在椅上,曾经健硕的身体被岁月一刀刀刮去,剩下一把骨头。“阿爹瘦了瘦的有些可怕”,阿言脑海里浮现出妹妹的话,但一想起妹妹心便像被人用仙人掌狠狠的来回扎了几遍一般疼。阿言捏紧了行李,不再看竹椅上的人转身毫不犹豫的大步离去。阿爹站得起来,动作有些快,碰到了脚边的瓷杯子,瓷做的杯子一下子就碎了,阿爹甚至来不及去看,倚着拐杖追了上去,僵老的身体撑不住,咔嚓的一声。阿爹倒在了院门前,阿爹没喊人也没人可喊,阿爹抬头看-_入眼的是满天繁星,阿爹忍不住老泪纵横。
阿言走了,离开了这个养他的老人,离开了从小长大的村庄,这一走便走了5年……
阿言过得并不好,在这个城市,拼打漂流了5年,甚至连一个真正安定的地方也没有,如今的少年早已没有了当初的意气风发。
五年的时间里对阿爹的怨恨淡了不少,但心头的那根刺一直悬在心方,这根刺使阿言出走,使阿言背井离乡,这根刺使阿言离家乡越来越远,离阿爹越来越远。
这年的中秋节,阿言提了几瓶酒,几个小菜,仍旧一个人去了天台,天台很空阔,风也很大,吹得人心口发凉,电话响起,铃声在过于寂静的天台显得格外突兀,阿言有些不耐烦,刚想关机却扫到了一串熟悉的号码,阿言心口一紧,手中的酒砰的掉在了地上,阿言听着越来越弱的铃声回了神,双手一抖,按了拒听键,铃声消失了,世界仿佛都寂静的阿言猛地按着返回键,关机,手一抛,手机掉在了另一边。阿言开了一瓶酒,抬头灌下去,头上是月亮,亮得让人晃神。
阿言听着电话里毫无感情的女机械上深吸了几口气,“喂-_-,谁啊?咳咳……咳咳”阿爹的身体越来越不好了,说几句话便咳嗽。阿言颤抖着回了一句“阿爹……”电话的那头并没有回声,直到过了很久电话的那头才颤颤巍巍地传来句“哎……”
当天夜里,阿言连夜买了回家的火车票,村头的小黑狗,如今已成长的威风凛凛,村庄有了很大的变化,阿言甚至没能找到通向自己家门口的路,阿言一回头入眼的就是阿爹倚着拐杖,颤颤巍巍走来的样子。在阿言的心中,那时候的阿爹的身影比他身后的月亮还要高大。
阿言回家后的第3天。他的舅舅来看望他。舅舅也显得苍老了很多。许是分开的太久,两人相顾无言。舅舅叹了口气,招呼阿言往院子里走。“如今你也长这么大了,有件事我想有必要告诉你了,当初你妹妹的那个病,你阿爹知晓得第2天晚上,他一个人在深夜来找我,进了屋子也不和我说话,一个人来来回回晃了好几圈过了好久才抖出嘴说了一句“宥珉,你能不能借我点钱,我家女娃子生病了”,我那时候以为只是普通的小病,却没想到是白血病,我借给了你阿爹1千块,却没想到第2天就得到了你妹妹去世的消息,娃儿,你妹妹是个好的。你们家全靠你阿爹一个人支撑着,他当时自己都快病的不行了,哪能拿那么多钱来给你妹妹治病,但他还是去治了,挨家挨户的借钱,你妹妹性子刚强,第2天晚上便服药自尽了,甚至没有给我们医救的机会,你阿爹一直瞒着和你,不告诉你是你妹妹自己服药自尽的,他不希望你像他一样一直活在愧疚当中,觉得是自己无能才救不了妹妹的,好歹你还有一个怨恨的人,心里面至少好受些,可你阿爹也该怨恨谁呢……”
离开舅舅家的时候,阿言没忍住哭出了声。哭得撕心裂肺像是要把这么多年的荒唐全部哭掉一般。
阿言回家的时候,阿爹正在帮阿言洗衣服,颤颤巍巍都快住不稳的老人,却还在帮自己的儿子洗衣服,阿言忍不住给了自己两巴掌。在阿爹苍老的眼神中跪了下去。“阿爹,我错了”,阿爹并没有说什么,他仿佛什么都知道了。抬起那双苍老的手“长大了就好,长大了就好”阿爹也忍不住老泪纵横。
从此阿言没再踏出这个村庄一步,守着他的阿爹。守着他心中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