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深秋,柔光透过胡杨疏疏密密的叶缝间倾洒,碎金迸溅的漏影斑斑驳驳,一茬茬金黄与柑绿交错渐变的残叶被风忽而卷起,肆无忌惮地在柏油路上飘落一地。
我漫无目的地坐在街边的长椅上,咀嚼着手中冒着香喷喷热气的包子,注视着寥寥无几来往的行人。凌乱飞舞的格纹围巾,消炭色的棉布外套,驼色的呢大衣,在风中略显单薄的风衣外套,偶尔一辆破旧的小三轮叮呤哐啷,都在风尘仆仆中匆匆掠过。细枝摇头,车铃轻响,道不尽的人之常情。我驻足在胡杨树下,三五个的孩子跑过,踩在黄澄澄的落叶地毯上,笑声也洒落了一地,让我不由得想起了那段藏在辽阔里窄小的回忆。
白色粉笔在黑板上发出嚓嚓的声响,留下了斩钉截铁的三个字——课本剧。“啪!”老师狠狠敲了一下黑板擦,“艺术节快到了,我想请一位同学作为导演,来带领大家完成这次课本剧……”我正托着腮,望着窗外那棵笔直挺立的胡杨树发呆。同桌用手在我眼前晃了晃,“老师叫你呢。”我不知所措地撑着桌子站了起来,茫然地环顾着周围仿佛静止的一刻,心里莫名打了个寒颤。导演?这一定是一个很艰巨的任务。望着老师那不容置疑的眼神,我含糊其辞道:“我一定不会辜负大家的期望,好好完成这次表演的!”
怀揣着一沓崭新的剧本,我的梦想也开始在懵懵懂懂中发酵了。每天下午相约在空旷的教室里排练剧本,是我一天当中最不可轻视的时光。窗外的那棵胡杨树,一如既往的镇守着;而窗内的我们,一遍遍乐此不疲地重复着存在瑕疵的表演。纸张翻起,风儿清扬。树叶缝隙间闪烁的阳光,恍若舞台的流光灯一般洒在我们身上,而它随风摇曳的声音,像是在为我们鼓掌。
但平静的时光不会毫无波澜。“你这个地方演的我根本看不下去!” “好啊我也演不下去了,恕我直言,这么演下去还不如退出呢……”看着屡次出现的场面已经不允许我再忽视,我不知所措地拽了拽衣角。紧攥着一沓不再崭新的剧本,我手心的细汗已经浸湿了一部分纸张。“我今天就是不演了!”一声怒斥充斥着耳畔,随即是一张张布满密密麻麻黑字的白纸在空中凌乱的飞舞。望着那张青筋暴起,双眉紧蹙的脸,我顿时茫然了。我小心翼翼地捡起地上沾满灰尘的纸张,各种疑问凝杂在一起,几乎要在胸腔爆发出来。
我独自坐在胡杨树下思考着,占据着脑海的情绪杂乱无章。导演?好像真的是一个我不能胜任的任务啊。我昂起头,映入眼帘的是秋日里的天空,没有杂质的蓝色里翻滚着白色的浪,闯入视野的还有被阳光润泽的胡杨树。我低下头,胡杨树前是偌大的操场。红色的漫长的跑道上,只有一个人卯足了劲向前跑。汗水浸湿了他额前的刘海,秋风在他耳边扑朔,肆意灌进他的胸膛,给予他拼命前进的动能。每一步都沉重,但每一步都倔强。待他停下来时,我朝着他远去的身影大声喊道:“同学,请问你为什么要这么跑?” “只有不停奔跑,梦想才能生长。”愧疚在心底扬起,但更多的是那一份答案。导演?我相信我一定可以胜任!
踏进教室,熟悉的身影在光下站立着,大家都和睦融洽地围在一起,而那本布满灰尘的剧本,此刻正安安静静地躺在桌子上。我忍不住笑了,大家都笑了。阳光透过胡杨摇曳的影子倾洒下来,厚厚的纸张沐浴在金海里,一切又充满了希望。
“同学们,今天是我们万众期待的艺术节……”台下是一片黑压压的人海,而台上的我们是这黑暗口袋里迸发出的黎明的金光。流光灯打在我们的身上,脖颈的汗毛被染上了炫彩。我们不仅说着往日熟烂于心的台词,也将赋予这个秋天特别的意义。
风卷起鬓边的头发,卷起那沓厚厚的黄色纸张。看着窗外摇曳生姿的胡杨,阳光攀缘在我心上,灼烧着我心底的霜,也告诉我只有不停奔跑,少年的梦想才会生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