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铁们的影
付浩月 山东郓城第一中学
早春,公交车窗外零零散散几只燕子,立在这几条高架电线上,我打小就认为燕子的脚是泥捏的。 公交车实在是不大稳当,早晨的油条在戳我的胃,要吐的感觉好似沿途的云朵,忽的有了,又忽的没了,我在这起起伏伏的呕吐感中眯了眼,恍然间,几个人影浮现在脑海,忆起了要见的人。
阿如和慧心是要见的人,几年间算来算去也只是通过几次电话,年龄大了几岁,联系也自然而然少了许多。
像每个怀着英雄梦的男孩一样,我也总是幻想着成为一名女英雄。老驾校就是我们的地盘,我们的军事基地,我们的老地方。
阿如是要长于我们俩的,但她好像只长身子不长脑子,一早叫我们出门的是她,晚上不回家挨打的也是她。雪天,被窝湿冷湿冷的,一早,她便将我从温柔乡里揪出来,站在她身后的是慧心,她不多说话,无论是被别人抢了冰棍还是铅笔,冒火叫嚷着要抢回来的,永远是我和阿如,慧心就站着,站在我俩身后。
早年,雪天冷死个人,起初雪花点在额头上,还顾得笑,露几颗牙,再渐渐就好像雨,好急,不大会儿,空气也是白色的了。
老驾校的门是破的,老大爷却总是把铁门里三层外三层的锁好,最初几次我和慧心总是一前一后从破门中挤进去,阿如不肯,她要踩着老头养的树翻墙进去,如果阿如踢到老头的大锅卫星,她就甭想安全着陆了,现在想想老头儿提着鸡毛掸子跑的极快,不过如今要跑不动了罢。
公交车已经停了,短暂的休整时间让我十分想下车透口气,西边的黑云压过来了,我觉得胸好闷,眼前同车的人抽烟的聚在车尾,吃东西的都在亭子挤着,我站在车门口,云要吞了我。师傅一生呼,大家回到车中,我坐在位置上,望着亭子,雨就这样下了,车窗被雨滴敲着,一声一声,不停。
慧心总是提议捉迷藏。她总是把自己包的很严实,棉帽,围巾,我总怕她会被围巾勒出毛病来。阿如来捉,我和慧心藏,没几分钟我就被捉了,慧心没了影。太阳顶在我的头上,雪开始动了,慧心还在安静的躲着,阿如早没耐心了,要回家吃饭,雪已经化了,化成了大米饭,忍不住肚子饿,我从破门钻了出去,慧心还在躲着。
白色的空气不是那么白了,大概是天晚了的缘故,化雪的过程要比下雪冷得多,我学慧心也系了围巾,手电筒映的驾校的黑车发亮。远处的车灯照到我的脸上,刺的我眼睛发痛,不由得我忽然想起了驾校那场成名之战。
有一群男孩儿在驾校踢球,阿如火冒三丈,到处找砖头,带头的男孩儿送了慧心一个铅笔袋,就在慧心拒绝了阿如的红绳铃铛后。我不明故里地拿了老头的鸡毛掸子跟她冲了过去,慧心跟着。几个人在这草地上一摔一个印儿,每个人都不知为何打架,后来就我一个毫发无损,再后来大家就成了朋友。夕阳打在我们的背上,绿草是我的披风,我觉得自己是个英雄,回了家就挨骂了的英雄。 “滴滴……”一阵火车的鸣笛声又把我的思绪拉回来,我揉了揉眼,像是要到了。
火车笛声让我不由得捂住了耳朵,这运煤的车厢又臭又晃,跟以前一样,就是车厢不像之前那样长,煤矿不景气了。公交车就如马踏飞燕,这下坡路很陡。公交车外的楼比原来高了,车里顿时暗了下来,天是晴了,我却觉得车里的雨越下越大了。
阿如还是当年那个阿如,一下车就看她呲牙咧嘴的笑。慧心摘了她标志性的围巾,脖子上的疤已经淡了,阿如一如既往的领导我们下馆子吃火锅,慧心这次走到了我前面。驾校门口成了美食城,列成排的冬青没了,老头儿的树也没了。火锅在用力地吐泡泡,好像我沸腾的孤独。
第二天收拾了要拿回去的旧物件,我便早早的赶车了,偶尔飞来几只燕子在头上盘旋,电线杆已经密密麻麻,没他们的落脚之地了。回去的公交车,我坐在来时的座位上,望着太阳光拉长的“老铁们”的影子,燕子随着驾校里驶出的车飞走了,铁门是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