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0年代出生,家境贫寒, 因为年长,要担任起帮父母抚养好几个弟弟妹妹的重任。从来没有上过学,在20多岁的年纪,就嫁给一个自己从未谋面的人。生活里似乎从来都没有过阳光,没有知识,没有爱情,他连自己喜欢的人都没办法去选择。和自己的母亲一样,生了三个孩子,过着贫穷而又难熬的生活。可是上天还不够。天公不作美,三十岁 ,她的女儿因为意外去世。丈夫受刺激家暴,每天除了干不完的脏活累活就是漫无边际的黑夜。日子那么难过,她的笑脸像是印在脸上。过了几年,大女儿的丈夫出车祸死了,留下年幼一儿一女。女儿固执的要嫁给她丈夫的弟弟,她不同意,还记得那天晚上,女儿哭的撕心累肺,她的心脏跟着抽疼。可是她的外孙不能没有爸爸呀!砥砺着所有亲戚的反对,她支持女儿嫁给他。五十岁,丈夫因为常年喝酒吸烟发生意外住进重症监护室。天好像又一次塌了下来,可她没哭,她用自己又一次的坚强挺住了。
这是我的外婆,一个坚强到让人心疼的老人,她原本白嫩的脸上慢慢爬上了岁月的痕迹,一道道皱纹像一道道沟壑、一道道伤疤印在脸上。细嫩的双手也早就已经磨出来厚厚的一层茧子,上面又绿又脏的纹路好像永远洗不干净了。头发短短的,染过的头发也没法避免发根悄无声息钻出的白发。
多感叹。窈窕淑女,被岁月和命运捉弄的如此狼狈。我问外婆:“外婆啊。你后悔吗?”
她看着我,原本炯炯有神的眼睛变得混浊起来,用带着方言的语气说:“啥后悔不后悔的,妮啊,我给你说,日子都这样了,反正都要过。”
“那你有感叹过命运的不公平吗?你会不会埋怨,自己就成了这样?”
外婆望了望老旧又脏乱的屋子,眼神空了。仿佛在回忆着内心深处很久远的东西:“咋可能没有过啊……”她叹了一口气,我听的到她的无奈和痛苦“你姥姥我刚开始的时候也是抱着很大的希望的。就像院子里那个小屋子,以前的时候养了一群猪。你妈妈也可勤劳了,天天下学就去给猪割草。我当时看着小院子,还有你姥爷,你去世了的姨还有你妈,我觉得这个世界很好,暖暖和和的,到处是光。”她细细回味这回忆里的甜“唉,之后就不太好了,你姥爷打我那段时间,我特别害怕,我觉得天都塌下来了。我白天要干活,做饭,还要被你姥爷打,晚上我睡不着。我每天都想哭,我就觉得,我的光没有了。有一天我受不了了,我偷偷拿起包袱就要走,可是刚到门外,你舅舅拉着我的袖子,奶声奶气的要我抱抱。我看着没边没际的夜,突然,月亮从一朵云后面偷偷透出一束光来。我的心里一阵又暖又湿润润的感觉。我突然不想走了,我还有三个孩子,我不能放下他们。”姥姥笑了一下,和平时大部分的苦笑假笑不同,我看的出来,这是从内心深处透出来的,像她口中说的那束月光,温柔又满怀希望。
“那现在呢?姥爷都这样了……”
姥姥摸摸我的头“闺女啊,你也嫌弃你姥爷吧。他现在这副要死不活的样子我也嫌弃,可是我偷偷告诉你啊。”姥姥眼神里一副藏也藏不住的幸福模样“他每次打了我,我都看到他蹲在墙角抹眼泪,我知道他心里也不舒服,每次他看到偷偷躲在旁边看他的我的时候,他就抱我,我感受着他身上的温度,我就觉得我不能和他分开啦。现在你别看他那副模样,他每天都坚持锻炼,还说等他好了还要带我去看花。”姥姥脸上一阵绯红,红的好像今天院子里开出的太阳花。“姥姥给我家梦梦说呀。这么多年了,姥姥都是一步一寸自己走过来的,有时候我熬不过去了,我就想想我的孩子们,他们多可爱啊。我就想想你姥爷每次干活回来都给我偷偷带的糖,就那一个,虽然他那个人抠门的很,但是我觉得那是我吃过最甜的糖了。我还可以想想我的外孙们,你不是要带姥姥去更大的房子里住吗?可不能反悔啊!”
“……”
说着说着,眼泪从我的眼角流下来,我不敢去想,一个花季少女,没有钱没有知识,经历过那么多挫折,上天像是玩笑似的给她一个又一个的挫折。硬生生把她变成了满脸皱纹的老婆婆。就算是这样,你问起她时,她可以用平静的口吻诉说她的故事,像一个侃侃而谈的故事,像一个没有起伏的陈述句。我不敢去想,那一个个挫折她用了多大的勇气去抚平。可她说“放心,这个世界上总会有那些细细小小的幸福和温暖,你害怕、难熬、不开心的时候你就去想想,日子熬一熬总会过去。”
如梦初醒。人的一辈子也就几十年,何必拘泥于那些叫人不开心的东西呢。那些裂缝和黑暗,是光透过来的地方,好好珍藏那束光,追随光,信念光,努力成为光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