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个怪老头。往届的学哥学姐都尊称他“孟老”,我们私下却叫他“老孟”。
说老孟怪,是有道理的。
他不过是位年逾六旬面临退休的音乐老师,却把自己看得很重。我们都不太当回事的音乐课,他最认真。抬头、挺胸、吸气、下沉、吐气、舒缓……老孟每次练唱都是这样一板一眼。他看重自己的工作,并不以我们的轻视而怠慢自己、怠慢课堂。可我们毕竟是一群孩子,看着老孟这样一板一眼的动作,心中总是疑惑:明明都是一个快要退休的人了,面对这样一个无关紧要的学科,这么严肃真的有必要吗?虽然心中这样认为,但为了对老师最基本的尊重,我们还是尽量克制自己的嬉笑。老孟的音乐课就这么有一搭没一搭地上着。
直到,那次升旗仪式。
可能是我们年龄大了,不再是小学低年级时愿意天真放声歌唱的孩童,现在我们唱国歌时都是张张嘴、装装样,甚至觉得唱得大声、引起别人注意会很尴尬。那次不知怎么,老孟站在了我们稀稀拉拉的队伍旁。国歌伴奏声响起,突然,我们第一次听到一个嘹亮的声音——我惊讶地扭过头寻找声音的来源——啊!竟然是老孟。
老孟,原本就不高的身材再加上胖胖的“啤酒肚”,更显得他矮小臃肿。可是这次升旗他沿袭了上音乐课的姿态:昂首挺胸,胸脯随着呼吸一起一伏,用两只宽大的脚板轻轻地打着节拍与旋律。
他毕竟是专业的音乐老师,这时他的响亮绝不只是一个普通人的“响”,他的声音确实是“亮”——他吐出的一串串音符,俨然一位位斗士在浴血奋战;他唱出的一句句歌词,宛若一场场战役波澜壮阔;尤其唱到“起来”两字时,他的声音格外高亢。透过歌声,我们彷佛看见新中国筚路蓝缕、披荆斩棘,一路艰辛走来。这时,我看见,一束温暖而又庄严的阳光打在了老孟胖胖的脸上,照亮了他对国歌以及对于新中国成立不易的尊重。
老孟的声音和表情逐渐感染到身边的人,我们的表情由轻浮变成肃穆。就在这庄严的时刻,我突然想起老孟在上《聂耳与义勇军进行曲》那一课时说过的一句话:“《义勇军进行曲》是新中国成立以来最好听的一首歌!它完美地展现了中华儿女浴血奋战取得最后胜利的过程,你们说我怎么会不严肃”,说这话时,老孟的脸上镀上了一层金光,仿佛他回到了那战争年代,又找回了自己作为国歌“传播者”的信念与使命。
是的,老孟相比较我们,确实太怪了:他太在意那些我们忽略的——我们曾经漠视的尊重与敬畏,老孟始终在向我们言传身教;我们曾经淡漠的情怀,老孟始终不曾放弃;那些对“师者范也”的诠释,他从不曾絮絮叨叨,而是身体力行地向我们传道授业解惑“人民有信仰,民族有希望,国家有力量!”
想到这里,我平添了对他的几分敬意,再抬眼看向老孟,信念之光环绕老孟,熠熠生辉!也开始理解为何学长学姐尊称他为“孟老”。
孟老,名副其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