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花扇
三月初,暖暖的夕阳又细细密密地铺在办公室白灰墙上那素白底红粉描的桃花扇面上,倚子空了。岁月渐渐老去,泛黄的扇面又顺着阳光流动起来,疏落的桃枝又随风摇曳时光又流淌回那个春天。
约隐看到青石砌的茅草屋侧又袅袅涌起炊烟,我从起伏的丘壑里星散地瞥到那炊烟编织起的夕阳,老牌吉普车在起伏的山路上磕磕绊绊,几十里的山路,我们将近走了一天
枯枝堆叠成的篱芭,外缘齐齐地长出排角豆苗儿,支呀的柴扉半掩着,一排半米宽的石板铺到正堂又延到侧间儿,湿润的石板路应是刚清扫过,路左菜地、路右桃苗,极恶劣的环境在他手里竟如此令人神往。
他是个奇怪的老人,那年携着妻子,把儿子扔给老人,没有车,没有住所也没有路。唯有一把扇子和几百株桃苗。为了响应应国家政策他进山扶贫,然而,那时他是我在农大的导师,可谓衣食无忧。
老师爽朗的笑声,打破了深山傍晚的宁静,一根细细弱弱的老电线,巍巍地擎着喷出黄光的灯泡,我们支着桌在灯下
不用多,就五年,等桃子稳定挂果了我就回去养老。”灯下,生着皱纹的眼皮眯成一条窄窄的缝,夹起一块这山间不可多得的红烧肉 塞进嘴里。心满意足的嚼着,似乎无忧无虑。
“师母身体不好,您孩子还在读高中”我压低了嗓音,把目光怯怯地投向那条缝。
"那又如何!你看不见这里的人们还在过什么样的日子吗!”那缝忽然瞪成圆大,夹着诉训的唾沫星子仿佛要把我淹没。我低下头不再言语,空气瞬时凝沉在我的鼻腔里。
“哈哈哈!来来来, 咱以茶代酒”他又笑起来,"快夹满菜,来来来!”
话语间,他从屋里取来了把小扇,细精的画工可堪一流,用色用墨也十分劲道。“等到这儿满山都这样,我一定走!"他又冲我们了笑了笑,把扇子安妥地藏进屋里,不容它损耗半分。
那天夜里,我缩在车里久久不能入眠,既想不开又无可奈何。深山凄惨地几声鹧鸪鸣叫,几声惊惊的狼嚎。不见一丝灯光,方圆儿十里都浸在墨里,黑得无地目容,无所适从。
第二天一早我们便逃了,仍旧一路磕绊。
那一年他儿子高考。他未归。
那一年他父亲去世。他未归。
那一年。他未归。
偶然间,那弹窗里的广告。 抓任?我的眼球:太行山万亩桃...几年来忙于生活,一直未与老师取得联系,掐指一算,也有五年!我这遗忘师恩的人又向那片出区出发了。
正不似以往,虽然起伏,但路是极平坦的,不到二小时我便从县城赶到村头。村口石砌的矮墙.刻着“桃花村“几个大字,底左落款,我往细处一眼,是老师的手笔!
这风最和顺的三月,从远方铺陈开鲜欢的粉色,那是桃花,是不灭的希望,是生命不息的象征,是人们美好生活的祥瑞。
再也找不到老路,我打听着向老师家走去。崭新的水泥小道,葱茏的绿化,齐刷刷的路灯,但一提到教授的名子,每个路人脸上都溢着悲色。
仍旧是石板路,在菜地,路右苗甫。槛栏换成崭新半米铁护网有了自来水,没有错综的电线。踏着刚刷过的湿润的小路,我看见师母弓着背忙在菜地里,透过窗子我看见那翻新小屋的墙上挂着那把桃花扇。
师母抬头看看我.愣了一下:“你,你来了。”又踱步走进厨房顾看锅子。
“师父呢?”我迟疑地呆着,无所适从。 等会儿,去给你师父送饭,你跟着吧。
师母盛出碗热气腾腾的红烧肉。
沿着一条极窄而又平坦的小路,我们穿过一片又一片桃林,一路磕绊仿佛又把我带回那个春天。
师母不言语,只是不急不忙地走,目光沉重而又无神。
突然,师母站定在一颗粗状的老野山桃下。“师母,咱们"?我十分诧异。
你看看这帘牌”"师母微微抬手。
一张不大的铜质铬片,篆着"魏归葬此”几个大字,心头一深,我茫然地望向师母。
师父几个月前,在泥石流中意外离世,尸骨未寻,尊其遗嘱,没有向任何人通知。
扇子是魏老师的父亲画的,仍旧挂在墙上。
师父的儿子也将要回到这大山里来。
归途里,我一身空室,却又一心满满。那扇子上摇曳的桃花,照亮的不止前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