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出惊山鸟,时鸣春涧中。
相传在后羿搭箭射下金乌鸟后,金乌鸟已除,其实不然,后羿只是射中了妖丹,妖丹陨,金乌落。落在了春涧谷中,受巫族佑护,神祇寻无果。春涧谷中有巫族一脉,巫族巫氏擅卜,鄢氏研习音律,研习音律是为了操控会施火化光的金乌鸟,驱赶猛兽,驱散黑暗。
“小煜姐姐,你可要看好了,明天我们要去栽竹子,但愿明天不会下雨 ”鄢悯说道,往嘴里塞着窝窝头,时不时地抬头看看女孩,又或是扯土里的野草。终于还是忍不住了:“你们巫氏不是能行占卜之术么,今个儿是出了什么岔子,这样慢?”女孩回头瞪他一眼,拽着他的衣袖,跑下瞭台:“今天保不准有大风雨,我们要尽快回去找到奶奶!”
巫煜拉着鄢悯来到祠堂,跪拜后,看着奶奶,她静静地端坐一旁,看着奶奶,眼睛里有说不出的绝望:“奶奶,我看到——看到……”小煜哽咽着,奶奶赶忙打断了她:“我知道了,你们,你们,欸,去吧。”
巫煜和鄢悯坐在谷边,鄢悯拿出笛子,看向谷底,并吹起了曲子,幽怨的曲调使金乌鸟烦躁,它们扑着翅膀,腾空而起,向族林飞去,足足九只,那场面犹如千百年前它们跟随着太阳车驶过天宫门前。此景也预示着,巫族与神祇之间必有一战。
一晃神的功夫,天空中出现了一片雾紫色渐变成暗紫色,而后黑压压地向众人逼近。巫煜顾不上什么笛音了,从谷边向族林奋力跑去,通往族林的小路上满是泥泞,大概因为昨天下过雨。鄢悯见状跟了上去,可没过一会儿男孩嚎啕大哭起来,他看到九只金乌鸟把族林围起来一个圈,族林金光灿灿。他们前后跨过一条小溪,他们离族林更近了。
周围的空气变得污浊,奶奶站在族林的中央,看着族人们,泪流满面,哀叹道:“千百年了,他们还是找到这儿了!”随即举起双手,她的身边笼罩了一抹光。“不!奶奶,不要啊!奶奶,你不能走!”女孩撕心裂肺的哭喊着。“奶奶,我要陪你慢慢变老,你也要陪我慢慢长大的,你不能走!”女孩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奶奶腾空,但却无能为力,她终究不能陪着奶奶变老了。
奶奶看着巫煜,合上了眼睛,环绕着奶奶的金光与之三魂七魄融为一体,在族人的跪拜下下,化作了金乌鸟,冲进了那团黑雾迷离中,空中刹那间花火四溅。这是巫族至高巫术——灿乌流花,在一片暗紫色中绽放着的不止是对女孩的不舍,更多的是对族人无私的奉献与爱,这份爱可以披荆斩棘,汇聚无限力量,耀得朗朗乾坤日,辉得声声天地明。
漫天流火熠熠生辉,渐黄昏夕阳下显得苍凉满顾,巫煜于悲痛欲绝中被激起巫族圣女的力量,燃己身幻化成太阳花芯,那是任何神祇都无法抵挡住的一抹圣光,那是责任与使命,是爱与希望……
顷刻间,暗色褪去,仅剩一片雾紫色悬挂在空中。寂静几许,紫雾里传出一道苍白无力的声音:“你们这些凡人还要愚钝到几时!尔等只要奉上金乌鸟,便可平安无事,何必窝藏天界的罪人,自讨苦吃、惹火烧身呢?”
鄢悯闻声,抬起头时,眼泪像一川瀑布,倾泻而下,夺眶而出,在少年的脸上纵横驰骋。“因为你不是凡人,所以你永远不会明白,你永远不会明白的,光和热对于我们巫族来说有多么重要,”少年仰视雾空,“为了族人的安危,奶奶可以化作巫火斥退天兵;为了族人能够生存下去,小煜姐姐可以幻化成太阳花芯祭天。”少年的声音渐渐变小,突然停止。恍然间,流云也停止躁动。
鄢悯从没经历过生死离别,可他如今却感觉到,昔日里陪他嬉笑的巫族圣女,那个让他时时刻刻都能感觉到温暖的姐姐,再也不能陪他吹笛子,再也不会陪他栽竹子了……“奶奶说过,圣女一旦祭天,天界便于五百年间不可伤这方圆百里的一丝一毫,哪怕是一草一木、姐姐留给我的竹子,”少年喃喃自语,顿了顿,他又开口:“我族庇佑金乌鸟,是它们给我们带来了火,我们得以驱赶猛兽;是它们给我们带来了光,我们得以驱散黑暗;也是它们给我们带来了温暖,带来了家家户户灯火通明。它们没有继续祸乱天界,难道,您不能放这些殷勤的鸟儿隐居人间吗?”
紫雾中流云薇眠,那道苍白无力的声音再次传来:“也好,嗯,也好。只要金乌鸟一族起誓,不再犯上作乱,我尚有放逐之意。”听罢,金乌鸟仰天长啸三声,以报起誓之意。紫雾悄然散去,澈空澄明万分。
自那以后,众人常常能听见春涧谷里笛声连连,只是,那笛声充溢着无边孤寂。长此以往,少年坐在春涧谷边,吹羌笛,观惊鸟,听风动,思竹弄。几转经年,晨钟暮鼓,少年总是喜欢面向澈空静言:“我们追寻的那一束光,月出惊山,时鸣春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