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抹亮光爬进门窗,我寻着那光的尽头望去......
夜来幽梦,魂穿故乡。我又成了七岁的摸样,小雨还是那样淅淅沥沥地下着,我们爷孙二人站在山间的石板桥上,在一把小伞下出神地望着那些叫不出名的野花儿。周围的空气中氤氲着梨花的丝丝香甜,叫人陶醉其中。
山间空气清爽,门前草木争春,不知名的野花俏皮地藏在屋前,这仿佛是一个不载任何忧愁的仙境。可每当密密麻麻的小雨来赏光时,爷爷家那上了年纪的小草屋总要忍不住暗自伤怀,频频落泪。悲伤的泪水总会不客气地把床塌打得湿漉漉的,屋子里沉闷的使人无法待下去。每每这时,我和爷爷便不谋而合地拿起一把小伞前往石板桥。银针似的小雨在无形中编织了一层雾蒙蒙的纱帐,使得粉中带白的梨花变成了一位犹抱琵琶半遮面的古代女子,在雨中恬静地等待着。爷爷虽步履蹒跚却性质大好,像一位导游一般絮絮叨叨得给我介绍桥下的种种小生命。终于,一朵梨花悠悠然然的落在了身上,石板桥到了!我迫不及待地去寻找爷爷口中的那些精彩绝伦的小精灵们。
“爷爷,蚯蚓出来了耶!”
“……”
“爷爷,这片叶子上藏着一只坏蜗牛,你快来看。
“……”
“爷爷?”
我只顾着自己在这片新天地中探索,却忘了身后的爷爷。
他的额头上布满了密匝匝的汗珠,紧紧握着手中的小伞,双腿在不住的颤抖着。我知道,他的痛风又犯了。我再也无心去管那些新奇的小玩意,赶紧把爷爷扶到石板桥旁的小亭子里坐着,轻车熟路地奔过立在山间的石板桥,去村子外头的药铺里给爷爷抓药。爷爷总是紧皱眉头,任凭额前大珠小珠混着些轻盈的雨丝狠狠地砸在石板桥上,笑着向我挥手。那时的我并不知道痛风是什么,只听爷爷说过那是老毛病。我也不知道爷爷有多疼,但看他紧咬的牙关大概可以判断,肯定要比我在石板桥上猛然摔倒要疼的多。我一定会以最快的速度向桥的另一侧冲刺。走过石板桥,轻轻回头,桥的那边依旧还是那个瘦削的身影,依然还是那只粗糙且温暖的大手。不知他是否还能望见我,但不论何时回望,那浅浅的声影总也逃不出视线。一阵风吹过,带走了眸中滚烫的泪珠。伴着刚才深深浅浅的足迹,这段记忆永远尘封在了被朵朵梨花铺盖着的石板桥。
朦胧中,小雨又一次造访了这个小村庄。石板桥依然倔强地守在村口,梨花婆娑的声影好似一点儿不受岁月侵扰,依然高傲地昂扬着头颅。低矮的小草屋已然随着岁月的长河流进了历史,留在时代画卷上的不再是那个沉闷的贫困村了,而是一个充满生机活力的生态村。
爷爷,村子里的香甜饱满的梨子被加工成了醇香可口的梨汁,被诸多大城市争相采购。我们山间的美景多数被开发为了旅游圣地。从那之后,大家的口袋有了实力,再也不会空落落的了。孩子们再也没有上不起学的了,老人们看病抓药再也不用跑出村外了,每逢下雨,居住的房屋也再也不会不住地滴雨了。大家都过上好日子了!可是,我的心里却还是有一个角落孤零零的。
今夜鄜州月,闺中只独看。爷爷,今天的月格外的明亮,您是否在与我一同观赏?我此时站在石板桥上,任性地打开了之前尘封的记忆。看着趴在叶儿上的蜗牛,望着那些熟悉不知名的野花,仿佛时光回转,又回到了那个春天。月渐西斜,我习惯性地伸出手去寻找那个温暖的依靠。那个时候,我的小手藏在爷爷的温暖的大手里,爷爷的手血管突起,指甲微黄,满是裂口,满是摺皱,并不光滑,略显粗糙,但握着这双手心却很踏实。这双布满厚厚茧子的手像极了一棵上了年岁的树,他抵挡了风雨,驱散了严寒,却把所有的困难与磨难都留给了自己。但偏偏,只有少许清风从手中滑落。石板桥上再难寻得旧梨花。
西北望乡何处是,东南见月几回圆。昨风一吹无人会,今夜清光似往年。朦胧中,星光点点,您就站在我面前像之前那样沙哑着笑着,深深的酒窝中还印着岁月的痕迹,您轻轻挥手,简单而又熟悉的动作却透露亲切的问候和无声的告别,纵使我们相隔异方,但故乡的月亮却总会把我们都笼罩在皎洁的梦境。
那淡淡的清风总能把我们的思念同石板桥旁的梨花一起传递给对方。
七岁那年的回忆也随之飘向远方,最后那抹淡白终究和着再次前来观光的牛毛般的细雨落在了石板桥上那个厚重的青石板上。既带着历史的悠然稳重,又有着未来的生机勃勃。
淡淡梨花香,浓浓爷孙情思,愿能伴君同行,亦愿永存我心底,照亮我的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