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时光的想象
生命的光辉灿若星河,但在我找到你之前,眼里满是黑暗。
——题记
我是一个灵魂,一个没有生命的灵魂。
我从来没认为自己在这世上存在过,在我每一次获得躯壳时,总是格外坎坷。我是这个世界上最平凡的大多数,或许,也是你。
1
木制的门窗吱嘎吱嘎响得震天,天色在一点点变亮,白森森的天空透出一股子寒意。猛地深吸一口气,干冷的风在喉中上蹿下跳,艰难的滑入肺中。
今年家里收成不好,地税却依然要按时交。那狗官又隔三差五的来搜刮我家比脸还干净的钱袋子,种的东西早就没了。母亲昨天在郊林里扒了些树皮,今晚儿总算有东西可以填填肚子了。
我并不知道自己身处什么国家,最近改朝换代十分迅速。自从昨天母亲扒了树皮,今天连草根都找不着了。听说请朝廷最近在征兵,好像要和匈奴打仗。村长说只要杀了敌人活着回来,咱家就衣食无忧了!
月亮变成了一条弧线,蓝黑色的天空似乎溢满村庄。我知道母亲不会让我去充兵,但我必须去。趁着夜色,我步行几十里路到了征兵处。
下等兵只有一把匕首,连铠甲都没有。也不知为何,天一亮,我竟已身处战场。没有任何培训,敌人已朝我奔来。破烂的衣服沾满了血,脸上的刀疤触目惊心,眼睛已然没有任何神采,木讷的盯着我手中的匕首、面目狰狞。
手中的匕首不自觉地开始颤抖,脸上不断有水渍划过,我从未料到我会如此懦弱!
“冲啊!”
“杀了他们!”
耳边不断响起口号,一声比一声响亮。他终于跑到了我面前,光映着长剑离我越来越近,我却身体僵硬无法躲避。
“哧。”
剑自我胸前穿过,疼痛感转瞬即逝。
我死了。
2
寒窗苦读20载,今年我已经27岁了。因旱灾推迟的科举考试又一次开始了乡试、会试一路顺风顺水,这次要步行八百多里路去京都参加殿试。妻子在我临走前塞给我一个糍粑,但这已经是我家里最后一点吃的了。我又给放了回去,她在家一个人没有吃的怎么行?我随便对付一下就行了。
等我高中回来、一定不会再让她跟着我受罪了。
下了雨的山路泥泞不堪,没地方下脚。本来已经快误考试日期,我没敢休息,只能硬着头皮继续走。本来想折根棍子支撑着,树上却有一条大蛇盘绕在枝干上。
脚一滑,滚下了山坡。
石子把我的手脚划伤了,脸上也传来一阵剧痛。衣服湿透了贴在伤痕累累的皮肤上,雨还在摧残着这个恍若野兽的我。
近处似乎有一处人家,我抱着试一试的心态缓慢挪到房门口那块空地上。房后的庄稼显然前几天就已经枯死了。这场雨显然下得不是时候。
远处出现一个瘦弱的男人,他似乎看见了我,向我跑了过来。我兴奋的顾不上疼痛,朝他不断招手。
他越发近了,我的手垂了下来。
“你…你好….”
他不知从哪里拿出一把菜刀瞬间将我的颈部动脉砍断。
颈部的疼痛盖过了其他部位的所有痛感,我恍惚中看到一股鲜红的热流不断喷出体外,带走了我的体温。
我死了。
3
我是第一批进入北京大学上学的女生。她们说,我是历史性的一个人物,我也这么觉得。
每天课上完后,我就会回家自己琢磨点儿稀奇玩意儿,当然都是吃的。
我的父亲是个商人,每天都应酬到很晚才回家。母亲在我记事前就因病去世了,当时家中贫寒,父亲带着我一起跑生意,却从未让我感到一点失落。
我的童年里仿佛只有快乐。
母亲去世后,父亲没有再娶。这也成为了街坊四邻广为谈论的一段佳话。我在所有人心中都是最幸福的孩子。
进入北京大学后,见到父亲的时间也更少了。但看到父亲眼袋垂着和我讲话时温柔的眼神,还是格外暖心。
昨天我做了一次煎鱼,意外的、味道竟然不错。父亲正好今天回来得早,我下课就赶忙请假回家,想给父亲做顿健康的晚餐,毕竟他已经很久没正儿八经吃过一顿饭了。
我蹑手蹑脚关上大门,悄悄走进厨房。父亲在二楼书房里关着门、当是听不见的。
火辣的油溅了我一身,手背和手臂都烫起了水泡。鱼煎好了、又精心摆盘,父亲看到了一定会很高兴的!
我一点点打开书房门,父亲正在和一个男人谈话。
“你的钱到现在还差50万。后天就要开始利息翻倍、自个儿想想怎么去办!”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欠钱不还的,最近生意实在不好,房子我也买不掉,可否宽限几天?”
那人眼神瞬间变得猥琐起来、“你家妞儿长得不错,送给我玩儿玩儿,钱嘛,咱俩谁跟谁啊?就不用还了。”
父亲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去,睫毛剧烈的颤抖着,却还是说出了我最怕的那个字,
“好……”
盘子因受惊逃离了我一手冷汗的手心,“啪”,摔在地上。
父亲惊慌失措,起身想要说什么,我却头也不回的逃离了书房。外面漆黑一片,我一路瞎跑,身后的侍卫穷追不舍,眼前只剩下一条河了。
泪水已没有任何束缚,随着我跳下河岸成为自由落体,回归自然。
我拼命的划动手臂,脚踝却被什么东西缠绕着,无法挣出水面。
肺里的氧气一丝一丝消耗殆尽,我心里一声冷笑。我不后悔,就算死,我也不会让这样肮脏的人玷污了我。
咽喉的灼痛感越发强烈,我的视野停留在了粼粼波光里。
我死了。
4
我今年13岁,初二,没什么爱好,没什么特别的,除了成绩特别差。
又考完试了,老师一如既往满面春风念分数,前面还是没有我。念完,她把试卷一合,扔给我,“你,全班唯一一个不及格。让你妈到学校来。”
一瞬间,又恍若晴天霹雳,怎么、怎么办,妈妈居然要来!我的心脏仿佛有鲜血流出,撕心裂肺的痛。我竟然害怕了,妈妈、她这么辛苦的工作、这样的成绩,她看到该是多么心痛,我又多么对不起她啊!
不一会儿,她出现在了门口,面露尴尬,脸色苍白、气喘吁吁,显然在寒风中奔跑过。
“老师,我家孩子,她怎么了?”
说着她走到我身边、抚了抚我的头,我不忍看她伤心,走到一边。老师一边诉说着我的罪行一边安慰着她,我不记得说了什么,只记得妈妈一直在不停地鞠躬、道歉、然后再鞠躬,眼白泛出一丝丝红。
妈妈拉着我走出学校,终于忍不住,几颗珍珠坠落。
“我的孩子、只要健康快乐就好。”
“乖,没关系的。”
我的心跳一点点慢下来、轻下来,逐渐察觉不到。
午后的阳光灿烂,云的边缘镶上金色,飘落到我看不到的角落,独自沉眠。
谢谢你,在我对所有事物感到失望时,给予了我一切光明。
我一定会活下去的。
我是一个灵魂,一个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灵魂。千百次的死亡足以让任何人满眼黑暗。但那一道光,我终于寻到了。
那光芒,灿若星河。
乐山外国语学校 初2023届3班 汪佳瑞
指导老师:张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