理想与现实差了十万八千里,我鞭长莫及,却又马不停蹄。--《理想三旬》
看!台上人白色的丝绸翻转,隐现华服上绣的花,头上珠翠光彩流动,无限芳华;听!那千回百转的水磨腔,丝竹悠扬,一唱三叹,唱出了千般哀怨。“原来~姹紫嫣红~开遍~怎都付予~如此般~断井颓垣~”一曲落,演员走向幕后,隐去了身形。这是初识昆曲的惊艳,在我心中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那惊鸿一瞥,是百世沦陷,是奋斗的起点,是梦开始的地方。
最初要面对的是周边人的惊疑。
“学戏?现在谁还看戏呀……”“都什么年代了!学这种东西有用吗?”
“你确定了?学戏很难,不要三分钟热度。”望着妈妈略带疑问却满是信任的眼神,我坚定了我的决心。“好。”有一人支持,足矣。
没有经历过,永远不知道“难”一字的艰辛。
原来百转千回的悠扬下,是如体育训练般的枯燥。我将腿一遍又一遍地扳过头顶,咬着牙,忍着韧带处传来的痛,努力寻找平衡;我将手在转身时一遍又一遍地往外抛,只为穿上戏服时“翩然转身,千层彩袖飘扬”的美艳,尽管胳膊已像灌了铅般的沉重;我一遍又一遍地重复着一个音,为唱好那千般宛转。唱、念、做、打,缺一不可,一颦一笑,一个眼神都错不得。练功房里,我挥着水袖迎接清晨第一缕朝阳;又一唱三叹送别最后一抹夕阳。那时,我已然分不出汗水与泪,但却也从未想过放弃,只为那信任的眼神与我自己的理想。奋斗,不悔。广袖拂过面庞,少女褪去了曾经的无知与青涩,但初衷从不改变。
“良辰美景奈何天,赏心乐事谁家园?”天际的白光褪成浅绛,又泛出酡红,我心里氤氲着一层淡淡的悲伤。“甚好,只是少了些神韵。”这是老师的评价。“神韵?何意?”老师笑着将剧本递给我,自己站在练功房的中央,乐声响起,老师翘着兰花指,轻移莲步,伴着千啭娇吟,眉目尽是传情,唱出的是杜丽娘“情”字的绵长。曲终了,我却还没走出这段戏。
我细细地琢磨着剧本,良久,不禁恍然:原来我仅是专注于动作与唱腔的美感,依然以一个看客的姿态,并未入戏,这怎会演出昆曲的“神韵”呢?
“梦长梦短俱是梦,年来年去是何年?”究竟是怎样的一根绿柳,牵引出如此旖旎的佳话?我品味着这段跨越时空的情缘。多少次,一袭水袖翻出杜丽娘内心的波澜;多少次,一句唱腔述出她满腔的情衷;多少次,在那红妆下,我不再是我,而是那个西蜀杜丽娘。
后来演出之时,细看台下那些观众,不但有老一辈的戏迷,也有许多七八岁的稚童,和与我同龄的少年,看着他们脸上痴迷的神情,我心中不禁五味杂陈。我似乎从他们身上找到了自己曾经的影子。除骄傲欣喜外竟还有几分“以你我一生沉浮,生死殊荣,博看客两三眼泪,满堂喝彩”的心酸。“他们能体会出杜丽娘的情吗?”我不禁想。我看着第一排那个从没有变过的信任的眼神,心中浮出笑意。
我马不停蹄地向前奔跑着,尽管与自己的理想──学好昆曲、发扬昆曲还有很远。但我已经跨出最艰难的一小步。“我愿明灯千盏,即便飞蛾扑火,也在所不辞。”我愿用自己的坚守,和我们这一代人一起,扛起国粹的大旗。
不负昭华,不悔青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