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论身在何处,家乡都是我心中永远的光亮。
家乡是一座小镇,若从上向下俯视,它的形状就像一个猛犸象的化石,中间最粗的主干路是它的脊柱,主干路由西向东沿伸,慢慢隐没在大片的田野中,是它的尾巴;由东向西沿伸的一条长路通向其它村庄,是它的鼻子;我的家则在由主干路分出的众多小巷里。
一
凌晨四点的小镇,天刚蒙蒙亮,潮湿的雾气伴着江南小镇,好像还没睡够,整个小镇静悄悄的。然而,这时许多人已经起床,隔壁的张阿姨已经揉好面团拌好了肉馅;对面的王叔也已经磨好黄豆准备点豆腐了;我的爷爷则早已换好衣装挑着水桶准备出门干活去了。
这时只要你仔细听,一定能听到用筷子挑肉馅时与碗碰撞的“嗒嗒”声,一定能听到石磨转动的“呼呼”声,一定能听到鞋子轻轻点在地上,水桶中的水摇动的“哗哗”声……
整个小镇在苏醒。
二
早上八点的小镇已经十分热闹,高高低低的叫卖声此起被伏——大家伙都出门来买早点了。
“热乎的包子哎,肉包,菜包”、“老李啊,今天要买点什么?”、“卖豆腐脑哟”、“卖酒酿,桂花酒酿,赤豆元宵”、“哎,听说你们家儿子考上大学了!”叫卖声掺杂着人们的闲聊,蒸笼中热腾腾的蒸气充斥在小巷中,溶在笑声里。
我最爱的要属赵爷爷的糖画人,每次都会缠着奶奶给我买。赵爷爷的糖画惟妙惟肖,大勺一舀,金色的糖浆便像被施了魔法一样,随着赵爷爷的手一起舞动,有时变成一只可爱的兔子,有时则像一条气吞山河的龙。
奶奶和赵爷爷是老熟人,她总是想拉我走:“买这人的东西干嘛,你爷爷也会做,我还得付钱。”赵爷爷总是笑:“给孩子买嘛,我便宜卖你。这样你都不要?我要亏钱了哟!”
三
中午十二点的小镇炊烟四起,大家都在准备中饭。
爷爷回来了,奶奶总是爱给他烧一锅青菜饭。相对于我喜欢的红烧鱼、红烧肉,我甚至怀疑过奶奶是否爱爷爷,竟然给他吃这么清淡的东西,爷爷却说他从二十岁就这样吃了!中午吃惯了奶奶做的青菜饭,这习惯一辈子改不掉了。
爷爷吃完就又去干活了,汗流浃背,但农民勤劳的天性却推动着他不断地向前走,朴实节约的习惯深深地刻在每个土地农民的血液中。
四
晚上四时的小镇,天已经暗下来了,正是凉快的时候,我会和邻居小姐姐出门玩耍。有一次我们竟跑到东边的田野上迷路了,四周都没有人,空阔阔的。
快到晚饭点,天渐渐黑了,但我们一点也不害怕,赤着脚走在泥地上,泥土软乎乎的,还有些湿暖地包裹着我们的脚。风吹来,空气中夹杂着麦子的香味和家的味道,让人安心。我们漫步在田埂上,好像并没有迷路。远处的烟囱里升起了炊烟,随风在空气中飘荡,或许那个烟飘得最直的便是我家?又或者是那个带着红烧肉香味的?
忽然远处的田埂尽头出现了几个黑影,是爷爷奶奶找到我们了。
五
晚上八点的小镇,天已经完全黑下来了,小镇依然亮着。
小镇被改造成了商业街,但古色古香的建筑都没有拆,长满苔藓的青石板路也依旧存在,只是我们都搬了出去,进城了。
长大的我回到我的家乡小镇,曾想寻找童年时探险的路线,在哪儿崴过脚,又在哪儿踩到死蛾蚓,没有了参照物,记忆就像断了线的风筝。
我注意到青石板路缝中的苔藓,青绿青绿的,仿佛一直长在那里,顽强不息。抬起头,我看到路边的糖画铺、豆腐脑铺、苏绣铺……游客们人挤着人,迫不及待地欣赏着精美的苏绣作品,孩子们围着糖画铺嚷嚷着想要吃呢。
文化从不曾消失,它是我们江南人独特的记忆,是千年来的文明延续。
六
午夜十二点的小镇,静悄悄的,霓虹灯早已暗下,仿佛它也不曾亮起,它马上要迎接明天,一个黎明。你会听到公鸡的啼鸣,似新生的一般在东方响起。
这就是我的小镇,我的家乡,它是我永远珍藏的宝贵回忆,亦或是我心中永远的光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