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春如人間四月天,充滿成長的痕跡,燦爛又短暫。
沿途走來,幾乎沒有命運的波瀾,不過是一路向前,卻學會了堅強和獨立,這就是成長。踏進青春期的我們,大多數時候都在迷惘中渡過,對未來充滿好奇的同時,亦為當下感到煩惱。
人生的抉擇實在是太多了,這些選擇並不會因為你是未經世事的少年,而變成多選題。很多時候我們只能在分叉路口,選定一條道路走下去。少年可以驕傲,少年可以衝動,但他不可以對自己下定義,他需要相信未來的自己是有無限的可能,正如我們雖然經歷了很多個夏天,但沒有一個夏天是今夏。
回想起來,我的小學過得挺有遺憾的,卻在遺憾中脫去稚氣。阿德勒曾說:「幸運的人一生都被童年治癒,不幸的人一生都在治癒童年。」我想,我大概是處於後者吧。但幸運的是,童年被我少年時期所塑造的性格治癒了。
小時候,父母經常為了各方面的瑣事爭吵,每次都把離婚掛在嘴邊。甚至有一次,父親激動起來就把我所有的課本都撕了,我實在是太害怕,只好把自己反鎖在廁所,捲縮在馬桶邊。傾聽着吵架聲長大的我,似乎已習慣了這樣的家庭,亦為他們感到麻木。藉着家庭的緣故,我從小就缺乏安全感,這對我一些人生價值觀,例如婚姻觀,造成了很大的影響。叛逆期也比旁人早,大概從小學三年班就開始了。可笑的是,叛逆期剛開始,便被突如其來的病打斷了。
升上高小的時候,那時候的鋼琴老師發現我身體不太對稱,背上更是凸了一塊出來,於是母親便帶我去看骨科醫生,才發現原來我有重度的脊柱側彎,需要接受手術才可矯正,否則會影響心肺功能,不能正常生活。每天看着鏡子中的自己越發的彎曲,我覺得自己彷彿是壞掉了的機械人,一時忘記了如何反應,也分不清眼前是夢境還是現實。我很害怕,卻學會隱藏眼淚,微笑面對父母,鼓勵他們,只因父親曾對我說:「妳永遠都是家裏的開心果。」所以,我更覺得必須開朗樂觀去面對,才能撐起這個家,把支離破碎的碎片撿起來。
因為這個病,醫生叮囑我不能背重的東西,所以我整個高小生涯,都由母親陪同我上學和放學,甚至幫我背書包到教室。不知是否自卑感在作祟,當時的我十分介意旁人的眼光,並不想同學們覺得我是不一樣的。手術安排在小學畢業旅行這幾天,於是我也剛好錯過了這個班級回憶,那時候老師們都在安慰我說,小學的畢業旅行去不了不要緊,中學的畢業更有紀念價值,甚至對我特別的關懷。可是,伴隨我的卻是內心的感傷。其實,生病的人最渴望的不是關懷,而是被大家當成正常人去看待。
一次的手術,並沒有為自己迎來病情的痊癒。跟隨我步入初中生活的,是一個矯形的支架,醫生吩咐我每天除了洗澡外,二十四小時也要帶著它,包括睡覺的時候。我永遠記得,最初的那幾個星期,確實是非常辛苦的,支架雖然是戴在衣服內,不顯眼,卻是緊貼着皮肉,又硬又厚,讓人喘不過氣來。特別在夏天流汗的時候,汗水變得難以乾透,必須進入廁所將支架脫掉,把汗水擦乾。當然,別的同學在上體育堂的時候,我只能到圖書館自修。那時的我真是覺得,帶着支架真是麻煩透頂。後來,這些日子漸漸淪為平淡,我發現很多東西都需要用時間來接受,也沒有想像中的那麼糟糕。
反而,初一是我整個中學階段最快樂的一年。
我被中文老師邀請進入一個拍片的社團,也初次接觸到一些關於攝影的知識。意外的是,我對拍攝影片非常感興趣,像是重新燃燒的火苗,一份憧憬灑落在生活。記得那時候,每天從放學後就是拍攝,然而沒有覺得一點辛苦,這便是少年才有的衝勁吧。驀然回首,才發現這是夢想的開端,那時候卻渾然不知夢為何物。說實在,拿着相機的日子,讓我學會釋懷和放下,望向眼前的風景,原來世上有人在哭、在喊、在笑,在瘋,所有人都在平凡生活裏掙扎,我的世界只是世界的一部份而已。
雖然聽說秋去冬來,四季變換,能把人各種憂鬱傷痛,悄悄地,輕輕地,帶過,但心中的傷痕,風又如何能縫合呢?到了初二,我終於明白,我彎曲的,不是身體,而是心靈。時間能療癒的只有肉體,心靈上的缺陷只有自己才能修補。我的所有不幸,都是一種看法而已,也可以把它看成是一種恩賜,而幸與不幸都不是永遠的,學會接受所有好與不好,才能享有心靈的自由。就像是雖然父母經常爭吵,但只要他們是愛我的就可以了。爸媽也是第一次做父母,所以不可能在各方面都顧及到我的情緒,因為我為人子女,也沒能時時刻刻盡孝。但他們為了我,一直沒有離婚,只是想要給我一個完整的家。在這一點上,我已經很感激了。
第二次手術很成功,經歷兩個多月的康復時間後,我的青春終於走上了夏天的軌道,得以在陽光下聆聽蟲嗚,脫下枷鎖般的支架。初中最後那年,我可以上體育課了,雖然脊骨因多了二十多粒釘子已變得僵硬起來,不過我的心情已舒坦了許多,對於不幸更有了另一種的解讀。
在停課期間,我開始思考「人生」的意義。我曾聽別人講過,正是因為我們不知道人生的意義,才需要活下去,尋找答案。我的青春,幾乎都是與「病」一起渡過,到底是什麼推動我向前走?這個問題我不太能遇到困難的時候便有答案,畢竟當局者迷,反而跨越困難後,我才知道答案,是風雨過後的平靜,平凡。克服困難後,我們不一定會成為偉大的人,但能找回平常的心,安靜的生活。
「少年不懼歲月長,彼方尚有榮光在。」我們要懂得為自身的不幸找理由,相信光的存在。唯有相信光,才能忘記黑暗。青春最寶貴的禮物,便是少年眼中的光,驅除過去的黑暗。只要有一雙明亮的眼睛,我們都能成為黑暗中的發光體。光,需要我們自行發現。任何一件事物,都是平凡人暗淡生活裏的一束光,光的方向指引着對美好生活的期盼。我們只要沿着光照的方向走去,便可忘記背後的黑暗。而任何喜歡,都是有理由的。生活中小小的歡喜,有時候會變成你前進的動力,在不知不覺中,這些曾經的喜歡堆積成一個又一個的夢,形成了星辰大海。
但願,年少如風,半世過後,少年依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