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晚霞自地平线悠悠踱步而来,沉日慢慢烫红了海面。烈焰般的红霞在天空中留恋了许久后,才渐渐被夜色替代。这天似乎不同往日,静谧的夜开始不安。树林们攘臂狂挥,将高处压弯树枝的残破凋零的旧乌鸦巢,摇晃的如同狂风骇浪中的小船。我蜷缩在房间的角落默默抱紧双膝,以一种防卫的姿态缓解梦魇后的余劫,我实在太害怕了,我想我永远也忘不掉被所谓的“校霸”围堵在街角小巷里的欺凌,永远也无法像正常人一样生活了。
正如我所想的,多年后,这事仍恍如隔日似的,就好像所有的人,只会记得我这污点,这污点会像一块高大的礁石魏然耸立在大洋之中。我终于还是被击破了防备,在同学聚会上不可自控的发疯了,往日的好友也像是躲着疯狗一般逃离。我狼狈不堪,我身心俱疲,我在中秋这美好的日子里,从众人惊恐的注视下,跑出了大门,独自的像鬼魂一般,飘荡在街道上,以至于最后走到了哪里,也不管不顾了。
我实在太累了,瘫坐在一处的长椅上,呆呆地望着。中秋稀薄的空气被圆月染上一层素淡的温煦似的,被月光照到的那片土地,无数飞舞的荧尘化成了天边零散的星光,我心里潮湿的快要生根发芽,行人们攀谈的尽兴,他们又怎会窥见我内心的孤寂…
就在我拖着遍体鳞伤的心回家后瘫在床上,累到晕厥。我看见海对面太阳冲出浓雾,它的温柔与美丽实在让我咂舌,它让我在黑夜中回忆起点点光芒和美好的事物。这种感觉真的十分疗愈,让我封冻了许久的灵魂,软成了一汪清泉。
次日清晨醒来,我轻叹可惜,可惜梦中的日出永不属于我,那样的光不曾来到我身边。我又逃避了现实,跑进了自命“家”的小树洞里发呆。那是株古树,它在斑驳中隐含着清晰的年轮,我向往常准备蜷缩在角落消磨时光,却意外触碰到了亿坨肉乎乎的小东西。温热的鼻尖蹭刮我的手心,着实给我吓了一跳,我慌忙起身,却被本就不高的洞顶撞疼了脑袋。我吃痛的蹲下身掀开那草垛,看见一只缩在角落里的小白狗正在用湿漉漉的眼神看着我,我将他抱起放在腹前的口袋中,又坐在草垛上发呆,自言自语的讲:“你也被欺负了吗?就像我那样吗?”他好像察觉般的从口袋中蹭出来跳到泥泞里,咬着我的裤脚走出了阴暗的树洞。我被它拖得踉跄,嗔怪它莽撞的同时从叶子缝隙中望见了光的形状,那儿如同终夜花园中的暖灯,把一切事物都照亮了。我的鼻尖发酸,低头去看那只在脚边的小白狗,他身上被光旭沾染,像是小精灵,从那刻起,我像是接受了使命似的,将这太阳带回了家里。
在死缠烂打后母亲终于同意我留下它,我将他安置在了床边的纸箱里,它很乖,从到来后就没有闹过,不同于一般的小狗抓挠,乱咬,它会在我每次归家扑倒在我的脚边摇尾巴,用葡萄眼望着我,然后主动露出肚皮让我摸摸。我叫它小阳,希望它像小太阳那样成长。
一次秋游我带小阳在落叶堆里漫游,它通体雪白毛被光旭再次沾染,折射出金色的光芒,软乎乎的小脑袋拱着我的脚踝到了湖边,看着湖里的锦鲤摇尾巴。我将它抱起,嘴角嗤笑用它的小爪子去撩水,然后看它委委屈屈再缩回我怀里的样子,那是我第一次感觉到被需要,小阳像是我的孩子,却又像是我的领路人,领着我走出黑暗,走向光明。
我渐渐的发现自己变了,从以前的惧怕交流到可以和周边的爱狗人士侃侃而谈,从在学校里恨不得把自己包裹的严严实实到可以参加社团活动,帮助小动物。我心里的结慢慢化开,变成春雨润进了心田,我又有了朋友,和家人慢慢交流,我开始向往生活,向往我的未来。
此后的日子,白云堆中出现的蓝天就像被撕开的棉花毯子,亮晶晶的阳光从缝隙中流出给边缘染上烫金花边。我在听云的声音,看云慢慢飘过天际奔向所爱,看着小阳慢慢长大,我也慢慢的长大。
它是我的光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