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寻与邂逅
大理石台阶厚重的铺在了一块块方碑之间,她撑着伞,手里捧着红色的鲜花,那一抹红色在一袭黑衣里格外刺眼。
黑鞋踏在石阶上,她一跳一跳地向上跑去。和高大的石阶比起来,她的身影是那么渺小无助。乌云后,微弱的阳光倾斜着照来,将她的影子拉到无限长,她身躯投下的阴影,吞噬了她踩过的一个个水坑。
雨打在伞上,杂乱无章的噪声掩盖了脚步声,无声无息地,她就站在了那块白色的墓碑前。她把伞斜靠在墓碑上,任凭雨顺着发丝滴下,冰凉的雨水让她感到了一丝寒意。她突然想念起厨房里白色的烟雾,温暖的饭菜香和妈妈的笑音,她好像又看见自己从学校哭着回来,抱怨自己的朋友为什么如此刻薄。妈妈没有说话,从桌上抓起钥匙,带着她在马路上飞驰,开到了很远很远的乡下,远到她忘记了所有烦恼。
又是一个夏天,还是她和妈妈,她们坐在公园的草地上,妈妈为他轻轻地戴上草帽,沿着她的下额为她系好发带。
今年的夏天,她从高处俯视着,她看到一个小女孩跌坐在白色墓碑前的草地上,打湿的头发粘在脸颊,黑色的裙摆在风中翻飞。
睁开眼,灵魂从空中跌回了她体内,她突然意识到手里捧着的花,鲜花已经被她捏断了一根。断了的花无力的落在泥地上,红色的花瓣零落在雨中。碑前插满枯死干花的玻璃瓶溢满了雨水,还在向外渗着。她赶忙跑去留了小半瓶清水,换上了鲜艳的新花。
突然之间,她感觉好累好累,她靠在墓碑上,墓碑坚硬的质感硌疼了她的后背,让她感觉到自己似乎仍然存在。不知道坐了多久,雨声渐渐趋弱,最后没了声息。她那么希望今年这个夏天,今天这场大雨是一个梦。睁开眼,看见的是透过窗帘薄薄的阳光,是崭新的希望和明天。但她的眼前是那么一片灰色的天,压的好低,像是一个穹顶,罩住了她和她的墓碑,隔绝了一切墓园外的世界。
她站起身,擦干了墓碑上的水渍,向原路走回。路过一排排各式各样的墓碑,有的刻着复杂的花纹,有的雕刻着大大的十字架,也有的镶进了墓主的照片。碑前放的花经过一场大雨都已经残破不堪,灰暗的没有了色泽。却只有眼前的那一块墓碑碑前的一小块空地上空空荡荡,没有鲜花,没有摆件,没有香灰,没有糕点。
她不禁走上前去,那是一块方方正正的墓碑,中间刻着楷体的名字和生卒年月,那么简洁,没有多余的装饰或文字,朴素的像它之前的土地。她的手指轻轻划过碑文,同是凸凹的触感,但它却不像妈妈的大理石墓碑那样冰冷,而是让她有了一种淡淡的暖意,偶然邂逅的这块和她一样孤独的墓碑,却让她找到了温暖和陪伴。
她突然转头跑回了妈妈的墓碑前。碑前的鲜花因为雨伞依然红艳美丽。她从花瓶中抽出一支花,小心翼翼地不让花瓣上的雨水滴落。她回到刚才方正的墓碑前,心怀着感激和虔诚将那支花靠在了墓碑上。
她走下台阶,墓园的大门在道路远远的尽头隐着模糊的轮廓。回过头,那两抹红色依旧明艳耀眼。
仍是夏天,她从车站买了花一路走到墓园。她高挑起来,不再是原来瘦弱的样子。下午的阳光温暖的洒在路上,阳光在大理石台阶上跳动闪烁。她毫不费力地轻轻走上台阶,在路过那个简朴的墓碑时,习惯性地将几支花放在碑前。墓碑光洁如新,投射出淡淡的反光。她像往常一样,擦净两座碑上的尘土,为妈妈的花瓶换上了清水,插好了鲜花。
她抚摸着墓碑,太阳下,碑身是熟悉的温暖。曾经小女孩的一幕幕在她眼前像电影一般闪过。那个小女孩追逐光,追寻爱,紧紧追在逝去的美好身后。但她邂逅了一个陌生的灵魂,邂逅了一份自己追寻的责任。
无论曾经怎样的撕心裂肺,回忆起来,似乎都无关疼痛,她记得的只有与那块墓碑邂逅时的美好,只有在抚摸它时找到的陪伴。她知道,她的欢笑和泪还没有倾尽,她的人生还没进入尾声。明天会继续到来,她也不会停下追寻的步伐。
邂逅是追寻路上的美好,追寻是邂逅后时空的延续,她知道自己会继续追寻不一样的邂逅,在不一样的邂逅中不断追寻。她知道这两座墓碑前是她的错位时空,但她更会在时空外越走越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