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寻与邂逅
李国富正坐在从哈尔滨开往铁岭的火车上,双眼望着窗外的冰天雪地。时节已经是寒冬,可能是火车供暖系统的问题,旅客全部都瑟缩在一起,试图在卷缩中保存温度。
他手里拿着一个刚从批发市场里买来的围巾,今天准备去给自己妻子一个惊喜。他和他妻子王晓霞是一九九八年结婚的,当初说媒的想把他硬和村支书的女儿撮合在一起,可他就是不愿意,村支书女儿个子高、又漂亮,每次扭秧歌都能争得头彩,可是他就是不喜欢她,只喜欢从小和他一起长大的王晓霞。晓霞灰红灰红的脸颊,矮矮的身材和不大但也水灵灵的眼睛总是牵引着他的目光。最后家里人实在拗不过他,便让他们草草完了婚事。
婚后李国富在哈尔滨的工地打工,王晓霞在本地的羊毛厂找到了一个纺织工人的工作,他们每周都会给对方打电话,他们有一种爱人之间说不出的默契。每次都是国富打给晓霞,每周一次,同一时间,同一个座机。细心的国富总是会在工程队要换地点的前一次打电话告诉晓霞,这时候,晓霞会期待,她的丈夫会在哪里,建什么工程呢?于是她会迫不及待地等待他的下一次通话。电话里,国富无论什么都会与晓霞倾吐。每次都会把晓霞逗的前仰后合,引得女工宿舍的室友们羡慕不已。
他们每个月都会见一次,时间定在工地在月底休息的时候,一般是国富去找晓霞。他们在一个小宾馆睡一觉,但第二天一大早晓霞就 得喊他起床,否则他就不能准时赶到工地了。晓霞有一个闹钟,是丈夫送她的,每次丈夫来都会给他带来礼物,有时是一件毛衣,有时是几根发绳,不管是什么晓霞都会很开心。
这一次国富来之前没有和晓霞说好,因为他想给他一个惊喜。来到晓霞宿舍门前,敲了敲门,开门的是她的室友王英。他见过她不少次,也和她关系不错。他急切地向门里面张望了几眼,却没有发现妻子的身影,便问王英,“你看到小霞了没?”“没有,他今天下午就走了”,得到了否定的答复后,他想她不会是先去宾馆了吧?
于是他径直朝宾馆跑去,时间已是八点。天地全然黑了,玉屑似的雪仍在飘洒着,厚实的棉衣也显得单薄,他加紧了脚步,向他们曾常去的那间宾馆奔去。老板娘一眼便认出了他,问他:“又和你老婆来了呀,正好还有一个空房间,哈哈......”,可话还没有说完,国富就急迫打断她,“晓霞来了吗?”“没有来啊,来了她不会跟你说吗?”
国富心里颤了一下,迟疑两秒,他立即给老板娘付了点零钱,就拿起柜台上的电话向自己在哈尔滨常用的那个电话亭打去,不到十秒,便有人接起了电话,又是那个熟悉的声音。
“晓霞吗?你怎么不在厂里?”
“国富你怎么会在我那里呀,我以为你今天忘记,不来了,所以我赶紧去哈尔滨找你了!”
“我找你一个晚上了,明天我还要赶回去,这次我不能见到你了”。
“你这样,我们坐相反的火车,在火车交错的时候,我们还能见一面,我们都站在第三节车厢,就买今天晚上……”。晓霞在电话那头大声的喊。
可听筒里传来了阵阵忙音,他再打过去已没有人接听。他没有听到她要他买哪一班火车,于是就买了11点开往哈尔滨的那班,他相信他会与晓霞遇上。
雪还在下,但这班列车的暖气却格外的好,甚至让人感到热,他已疲惫不堪,但也不敢睡去,生怕错过了来之不易的邂逅。
列车里人很少,他可以舒舒服服地躺在由两个椅子拼凑出的“床”上。可他没有,而是一次次的抚摸着给妻子买的围巾,一次次把它展开,又把它叠好,然后规整地放在腿上。
他全神贯注的留意窗外,忽然一束光从远处射来,把漫天飘着的雪照的颗粒分明。一个他再熟悉不过的身影,立在三号车厢的窗前,他看不清那个人的脸,但他坚信就是晓霞。那人在窗前向他蹦着招手,呼出的热气铺满了玻璃,她使劲的擦着玻璃。他从第三节车厢一直跑到第六节,他挥着那条围巾,他向她招呼,他仿佛看到她在向他笑。
跑到第七节时,忽然被地下的一个包裹绊了下,重重的摔了一跤,面前的火车轰隆隆的向前驶去,那声音也随之消失不见了。
他征征地望着窗外茫茫的大雪,但这次并不沮丧或懊恼,火车上的报时器显示0点,他仿佛刚意识到这是今年12月31日到第二年1月1日的交接处,他感受到了妻子眼里的光和心中的爱,心里溢满了一种无法表述的欣慰与幸福,一种追寻后终于邂逅的欣慰与幸福!
2003年过去了,李国富和王晓霞都很怀念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