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到了光的形状。
光本是虚无的,无迹可寻却又随处可寻,但当我漫无目地走在人行道上,无聊地抵着每一格砖的缝隙踮脚前进时,我却看见了光。那是一棵树——一棵生长在每一个角落、平凡的树。风过林梢,刺目的阳光在透过这棵树时,也许是不忍,也许是慈爱,总之,柔化了它的热,投下了斑驳的树影。
这星星点点的树影。
照射在石砖上,拥有了自己独特的形状。
我不由自主地想到一句话:当丁达尔效应出现时,光就有了形状。
人们总习惯性地将看向光,又会有多少人注意到脚下的影呢。我选择走遍大街小巷,看过每一种影,欣赏它们千奇百怪的形状。愈久,我就愈感受到影的鲜活。
它们是跳脱的,拥有美妙的身姿,旋转、跳跃,让人冥冥之中超越世俗的障碍,来到另一个世界。一个无拘无束的世界。
忽然想起一个朋友在同我闲逛时,用手肘顶了顶我,指向脚下。她说:“你看哎,我举手,它也举手;我走路,它也走路。”她露出了感兴趣的表情,“有种被‘窥探’的感觉。”她是没有任何恶意的,开玩笑的说出来,又拉着我摆了许多不同的姿势。我也沉浸在其中,真想与它对对话了!
又想起一位女演员的“影子舞”。所谓“影子舞”,便是于舞者的前方投下一束灯光,如此,便在后面的屏幕上落下了影。那一支舞,柔中并刚,刚中兼柔,好似一只展翅而飞的鸟,柔若无骨,让人不禁叫一声:“绝妙!”而跟着她的身姿的,白幕上的影。也是柔中带刚,刚中兼柔,,虽只有黑漆漆的轮廓,却只一下,便吸引了我的目光。我出神的盯着白幕上变幻莫测的影,暗自想,这样的影,有谁会说一句“不美”!
无论是夜间散步时偶然发现的影,还是美轮美奂的影子舞,都令人沉醉其中。我想,对着光,展现最美妙的时刻,那么无论何物,都是美的:若匆匆忙忙,蹉跎一生,怕是再美的人儿也只有空洞的皮囊了吧。
小时候很爱玩手影,兔子、蛇、长颈鹿……全部信手拈来,摆出各种意想不到的造型;有时也在大街上走着走着就开始踩影子,嘴里“嘿咻嘿咻”地喊着,觉得只要趁影子不注意,就能踩到它,再慢悠悠带着掩饰不住的喜悦来一句“对不起,踩疼你了吧。”这些回忆是美好的,只是长大后的我们再也不会重现。
并非我们不会,而是不愿。
不愿“傻乎乎”地去踩影子,在提及往事时像遇见洪水独兽一般恼羞成怒;不愿为“不值一提”的小事驻足;也不愿再说那一句“对不起,踩疼你了吧。”
我们好像追着光走,信奉心中的理想主义,却又总是离光越来越远。我们追求的真的是心中那束光吗,还是,只是为未来人生铺就的一条光明大道?
我们离起跑线越来越远,前方万人拥挤,几乎所有人争得头破血流。鲜少有人回头看一眼,哪怕一眼,就能看到曾经懵懂天真的自己,带着不解的眼神看向所谓“成功的道路”。那究竟是“飞升仙途”,还是“地狱魔路”呢?我从来不知道。
但我清楚地知道,那棵平凡的树不曾变动,光影依旧,仿佛人间仙境一般,屹立于云层之巅。那是我的树,我们的树——我们心中的树。我看到千纸鹤挂立枝头,风铃随风波动,一步一响;我看见台阶环绕中心之树层层而上,直至被无尽云雾掩盖;我看见每个人脸上露出愉悦的笑容,发自内心的,三两成群,跨上阶梯。
没有纷扰,没有争端。
回头看,是低着头嘀咕着什么的我,踩着影子的边界向我走来;是墙上一只又一只憨态可掬的小动物,时不时摇动一下耳朵;是月光照耀的夜晚,路灯下变换姿势的两名学生。
幼稚而令人钦羡,为我梦寐以求的。
可回到现实,只有大街上滚滚尘烟,和路边步履匆匆、目不斜视的人们。我想到《奥特曼》的一句梗:你相信光吗?
你,相信光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