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方露出了一抹鱼肚白。
梓墨疲倦地离开了钢琴。自小,他便热爱着音乐,精熟钢琴与吉他,甚至编曲,亦喜爱唱歌。少有志于音乐。彼时的他眉眼间皆写着自信,笃信未来定有一日可一展抱负与才华。见者赞其为“才子”。
而今一身狼狈,碌碌无为。
二十年逝过,当年才子仍然在追寻他那遥不可及的梦想。宛若一道遥远的光,有着那么些微弱的希望,却可望不可及。
梓墨曾经将他得意之作,那首他认为足以与当时顶尖流行音乐媲美的饱含他心血的作品,发布到了网络上。意料之中,石沉大海。他紧接着去四处寻找推广、营销,可惜处处碰壁。
酒香亦怕巷子深啊。
多载光阴俯仰而过。
他亦有了自己的生活,自己的工作。当年火热的梦想一点点在冷却,淡出。虽然,他仍没有放弃追寻。不过,人终究无法一直活在理想之中,现实再冷酷亦要去面对。
年少时的梦想太遥远了。
曾经坚信热爱可抵岁月漫长;曾经一身傲气,锋芒毕露;曾经大笑着吟诵:“世人笑我恒殊调,见余之言皆冷笑。宣文犹能畏后生,丈夫亦可轻年少。”
那个鲜衣怒马的少年不知何处去。
当年的棱角早已消逝殆尽。
终于那一天的凌晨,月光白练似的轻柔铺洒在他身上时,他决定不再挖空心思来让自己的音乐被世人听见了。
他并没有办法一个人与流量的世界对抗。他尝试过让自己的音乐能深深吸引别人,想象“网红音乐”之流行为一般世人所知。即使违背了他的本心,他亦不悔。但仍然付诸东流。
那便算了吧,他想着。
终究此生与其无缘。
做出这个决定后,他如释重负。此后他的音乐再不用翻覆地想着怎样让别人认为好听了。
他走出了家门,一身皆轻。
环顾四面,夜色是至静的。这使他想起了他的童年,童年时时多么纯粹而快乐啊。
当时他也是如此无忧无虑地走在街上,永没有尽头。温柔的黄昏暖暖地洒在大地上,那么平静。
记忆中的那条街与二十年的光阴等长。光阴太短,悲伤太浅,不够酿成酒。
忽地他想歇歇了。而歌声是至纯粹至清澈的,不带一丝一毫的功利。已不知多少载未这样唱过歌了啊。
他踱回家中,记下了这段旋律。那天晚上,他的琴房里又传来了久违的纯粹琴声。是那么自然不加雕饰,又是那么悦耳。重回平淡。
那日子墨将这首歌曲发布到了网上,不出意料的是,又一次是石沉大海。一切仿佛仍是原来那样,但一切仿佛又不在一样。
忽然他看到了一条评论,说感谢这首歌。在他疲倦的一天之末尾,给了他良多温暖。
他忽然变有些被触动了。忽然间也明白了20余载所追寻的事物之所在:即便世上只剩下一个人仍然听他的音乐,他亦会坚持做下去。
他一直苦苦追寻了二十载的事物,最终却梦一般地邂逅了。
不知这是否有些讽刺呢。
平凡故事,平凡不成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