造物者默默佈下星網,也許因為群星的排布複雜,看著像極一盤棋,棋盤裡的每粒星子若同士兵。
冬季將近,寒夜裡閃著寥寥幾顆星點,千年前的星體在黑夜中發亮,夜空中的星子,現在已經不多見了。不過,只要我透過張大的指縫中仰望,發現它們的存在,便想著繁星的模樣,頓覺欣喜無比。而白日看海的心情和夜晚觀星的心情是一樣的。抬頭仰望無垠的天空,一邊感受近距離的天國,一邊追尋黑夜裡的星光。這時海邊若刮起微風,就如大人們吃到一桌好菜,恰逢買來一瓶美酒,一個喝字怎可括。
我背著上學的書包,走在暮色的大馬路上。臨冬之時,黃昏同入夜,原本柔和的暮色把半邊天染上了一層淡淡的霞光,可沒走幾步暮色就退下了。我回到家,已經天黑了。”父親說。
我習慣回家回得比較晚。父親這句話,是每日無意間的問候,我已聽慣,也也自然地聊起學校的事。我取下身上的外套,看了看餐桌上的飯菜,便拿去溫熱了。我清楚著每日到家的時間。黃昏過後,火燒過雲,他們一般會先用膳。
我師從學校一位傳授中華文化的老師學習書法。從前我便聽聞過這位老師,奈何無緣見面。對我而言,他是宛如火般的星子,蔓延成一小火球,蓋過旁邊小星子的光芒,可謂耀眼又刺眼。幾年來,我曾有過在老師的辦公門口處偷瞄。那處地方是地下室,牆壁與文化館的兩邊夾著條窄道,門口對著的牆羅列各類書法名家的作品,下邊三兩幅長長的捲軸古畫,於玻璃下現著輪廓。而再往下有排滿書籍的黑棕色櫃子,被認為富有閱讀價值的書首頁帶有簽名。
後來我去尋了這位老師,他對我的求學驚喜又愕然。我說想學國學,老師就破例收了我參加經典讀書會。過了一周,我又去尋他,說想學寫字。老師手上拿著紙筆,移到我面前,讓我隨便寫幾個字,硬筆的,毛筆的。幾後又隨意地指了幅字,“你看看那幾個大字。”我便順著去看,老師問我那幅字寫得好不好。他說,很少有孩子願意提起筆靜心寫字,評價我用心,起步路子正。雖然大有需進步的空間,卻不忍心佛逆一份慧心,便允了我作他的弟子,要求每日待在那兒練習半小時的書法。
如“朝”,“歲”本是沒有感情色彩的字,可一經疊用後,驀然具有了情感的色彩。自此之後,我在地下室呆的時間更久了,朝朝樂此不疲。我通過書法尋找內心的平衡,控制窒息般無聲無息的壓力與平衡生活的節奏。壓力之下,我惶恐地想四周亂跑,毋寧說我正用練字的方式“續命”,捋順縱錯交橫的思緒,逃避所有迎面趕來的恐懼。
若從高處望下去,在遼闊的星空下,身邊多少精緻的星子輕輕地擦身而過,在黑夜裡低調閃爍。在這小城井然有序的重量下,顯得每粒星子如粉粒般輕盈。那麼些星子,不懼怕黑夜,點亮黑夜且低調地閃耀著。
熄燈的黑夜裡伸手不見五指,鏡子映著這幅群星圖景,哪怕在昏暗的路上看來,就和白日看海是同一個樣。粉粒般輕盈的星子,在各自的位置上呈現身上自有的光彩。從前我羨慕頭上的群星,受盡眾人仰望。而如今發覺群星本身就會發光,人們的欣賞不過增補罷了。
我總是仰望著繁星,嘲笑現實中自己的矮小,如此正徒增不快。童心既去,青春剛至的時候,何以憂愁,星子的光,便是我想追尋的那束光。流星劃過,就仿佛瀑布般在我心坎上傾洩下來,我的話道給了流星雨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