盗火之人
没有人是一座孤岛,
在大海里独踞;
每个人都像一块小小的泥土,
连接成整个陆地。
如果有一块泥土被海水冲刷,
欧洲就会失去一角,
这如同一座山岬,
也如同一座庄园,
无论是你的还是你朋友的。
无论谁死了,
都是我的一部分在死去,
因为我包含在人类这个概念里。
因此,
不要问丧钟为谁而鸣,
丧钟为你而鸣。
——[英]约翰·多恩
说起希腊神话,想必你一定对普罗米修斯的故事耳熟能详。为了挽救人类,勇敢无畏的人类先知普罗米修斯盗取火种,被震怒的宙斯惩罚,火神赫菲斯托斯将他捆绑在蛮荒之地,让他时刻忍受煎熬和痛苦。天神普罗米修斯为了将希望传递给人间而宁愿身受重重绝望与苦难,盗取的不仅仅是火种,更是光明与希望。熠熠生辉的人性之光,也照亮了我们探索人性和正义的道路。
神话中普罗米修斯盗的是自然界的火种,其实,又何尝不是对自由,民主与希望的憧憬,这火种带来的并不仅仅只是光和热,更是给蒙昧庸碌中挣扎的世人的一线亮光。如果我们研究希腊文学,你会发现,希腊文中的“正义”和“惩罚”居然是同一个词。这其中的内涵,令人深思。普罗米修斯盗火是超越了宙斯眼中的正义的行为的,可是,神灵们所信奉的、把持的正义就是真正的正义吗?他们只是不允许有叛逆者打破这种平衡,挑战他们高高在上的权威和地位。我们看宙斯的统治,格局分明,权力集中,差别明显而僵硬,这种神话的世界,是否可以和中国封建社会的伦理道德关系所呼应呢?这不正是三纲五常君君臣臣父父子子的体现吗?
他们从浪潮中卑微蝼蚁一样的世人身上碾压而过,蝼蚁一样的人类要如何抗衡高贵的神呢?他们连反抗的精神都从未拥有过,何谈自由?神以正义的口吻高呼:命运,一切都是命运,接受命运的安排。我们生而高贵,而你们生而平贱,为我奴役。普罗米修斯是英雄,但他的伟大不在于无敌的武力,而是以自身之力去反抗统治者,挑战权威,为普罗大众争取到属于他们的应得的权利。“当人们内心与外面动荡的世界激烈碰撞时,往往会选择躲避。”诗人选择躲进田园,书生选择躲进象牙塔,懦夫选择躲进酒精。而普罗米修斯选择将自己的星星之火,在民众心中烧成万里燎原之势,将尘世中蒙昧的人们从黑暗中解救出来,教会他们去捍卫尊严,若命运不公,便勇敢去抗争,像无数革命者一样发出振聋发聩的呐喊,不自由,毋宁死!
1936年,西班牙内战爆发。军人出身的弗朗西斯科·佛朗哥在德国和意大利的扶持下,发动叛乱、镇压民主,并开始了长达30年的独裁统治。与西班牙相近的法国,因为一战后元气大伤,他选择“不干涉”西班牙的事务。曾经的欧洲霸主英国,同样不想再次卷入一场战争,他们不仅保持态度中立,还向法国施压。苏联,虽在内战之初向西班牙共和国政府积极施援,但是,英法中立的态度,让苏联怀疑英法在推动德国向东侵略。他非常担心自己和德国发生武装冲突时,英法依旧袖手旁观。于是,1939年,苏联与德国签订了《苏德互不侵犯条约》,条约使苏联得以暂时不被拖进战争,而德国免去了两线作战的后顾之忧。
英法苏都以为自己换来了一战后可贵的和平,殊不知,“这个世界上,没有一块孤岛”,当西班牙被法西斯的风浪侵蚀,周边的国家却只想保证自己的安全,他们为自己的命运敲响了丧钟。
欧洲国家对法西斯侵略行为姑息、纵容,以牺牲弱小国家和民族利益为代价,满足侵略者的欲望,被历史打上了“绥靖”的标签。更为黑暗的是,孤立自保的政策,唤醒了人类历史上巨大的恶魔——第二次世界大战。
万马齐喑之时,也是举世酣睡之世,无论是西方国家,还是东方神土,总有人,行歧路,逆大流,在蒙昧与垂死之间发出呼喊,振聋发聩。回顾中国人民的抗争历史,将时光静静的倒回到100年前,那些年,历史教科书上的一个个鲜活而伟大的名字,他们曾和我一样的年轻。青涩的脸庞,懵懂的年纪。生逢乱世,即使命运如蝼蚁,但仍有人心向光明。一群苦苦探寻救国之路的新青年们,高举马克思主义思想火炬,走上了一条布满荆棘的反封建帝制道路。英雄大义为民族,赤子之心以身赴。李大钊先生说,他愿意做这个急先锋,九死而不悔,于是先生留下了“虽千万人,吾往矣”的只言片语,转身走向了绞刑台,刑场上,他提出来做最后一次演讲,即使听众不过只是行刑监刑的人,还是遭到了拒绝。于是,李大钊毫无惧色,从容就义。那一年,他28岁;吾爱吾亲爱之青年,生于青春死于青春,生于少年死于少年也。这是陈延年一生的写照。为了革命事业,他在上海被捕,因为坚决不肯向反动派妥协,被乱刀砍死,他拖着沉重的脚铐一步一步走向刑场,浑身被鲜血浸染,脊梁却是那样的直挺,脸上的笑容还是似少年郎一般明媚。那一年,他29岁。
我们没有听到李大钊最后的演讲,但我们却能清晰地读到,在1919年1月《新青年》的一篇演讲稿,文章名为《布尔什维克主义的胜利》,其中有这样的一句:“试看将来的环球,必是赤旗的世界。”
灰烬在日落中散去,光明踏着欲火归来。当深处黑暗和险境,火焰燃烧的光芒才是最耀眼的。在我看来,他们都是属于自己时代的强者,用文字挥舞拳头,为信仰而战,为孤岛一般的裁决者敲响丧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