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 生
瓦蓝蓝的天空下,一重叠一重的山围着这个小小的村子。
这个秋天的风刮得很大,蛐蛐的叫声连天响。秋生家的黄狗的两只耳朵搭着脑袋,一整天都蜷缩着着伏在土墙旁,眼睛鼓鼓的盯着门口,前年种下的枣树上,挂着几片枯黄的叶子,好像风一吹就要飞走一般。秋生蹲在树下寻着叫声扒动草丛。正想着前天夜里大杨哥带着几个来路不明的人上山的事。思绪却突然被打断。
“秋生?秋生!快过来”奶奶手握着柴刀喊道。
秋生一脸疑惑的起身,拍了拍裤腿上的灰,闻声跑去。边跑边问:“奶奶,你喊我做什么?”还想再问,便被一把拉过去,门也被从里面楔上。只见奶奶面色铁青,左手握住秋生的小辫子,右手拿起柴刀,手起刀落间,头发辫就从秋生头上脱离,被人扔进了火中。
秋生虽觉得有些莫名其妙,但从奶奶的神情中,似乎隐约猜到了什么。头发辫的焦味刚刚传来,屋外的黄狗却忽地扬起尾巴狂吠,只听见一阵骚动。奶奶连抄了两把干柴往火里扔,顺手抓了把灰扑在秋生脸上,并低声吩咐:“秋生,不要怕,一哈子不管发生啥子都不要出来!晓得不?”秋生不解,但还是点头“晓得喽。”接着便被奶奶掩在秸秆堆中,连同那顶红星帽。
“李定芬……快滚出来见太君!”外面的人叫嚣着。李定芬抽出门楔:“哎哟喂,瞧您说的,我这不是在做饭好犒劳太君嘛。”为首的那人,面容慈善、嘴角带笑、眼睛深邃,犀利的目光像一汪深潭,双手握着一把锃亮的军刀,讲着一口夹生的中国话:“你……是皇军的朋友……告诉我,前几天穿灰衣服的那几个人……去哪里了?”李定芬笑着说:“太君,我只是个老妇人,哪晓得什么黑衣服黄衣服。”一个熟悉的声音传来:“别给我耍滑头,老实交代!”并递了个眼色给李定芬。跟从的士兵几乎快把整个屋子倒过来搜,除了拿走粮食,所获无几。见李定芬还不说,太君的脸色顿时黑了,嘴角微张:“带走!”随即小屋周围安静下来,哪怕一声狗叫也听不到了……
秋生蜷缩在角落里,冷汗直流,心里的鼓点一次比一次重。还不来及反应,屋内冒起滚滚浓烟,火势蔓延开来,浓烟把秋生呛得晕厥。大杨再送走鬼子后返回将秋生救下。“秋生!秋生!快醒醒!”大杨抱着秋生急切的呼喊道。迷迷糊糊中,秋生睁开了眼,眼泪即刻顺着脸涌出。然后是撕心裂肺的呐喊:“小鬼子狗日的东西,还我奶奶……”拽着手中的红星帽,秋生暗暗下定决心要去追随红军的脚步,去打小鬼子。
从山上往下看,火继续烧着,烧着秋风、烧着枣树和土房、烧起了秋生心中的一把火。奶奶被抓后村子里的人也遭了秧,大家被迫逃上了山。秋生挨着火坐,听着大家的谈论声。
“小鬼子来了,哪还有什么安生之地?在逃,能逃到哪儿去?”
“是啊!我家里能吃的,一粒不剩,全被拿走了,我已经快没有奶水给我的孩子喝了”
“……在这山上,只怕是沟死沟埋,路死路埋,野狗吃了得个活棺材罢了。”
“……”大家七嘴八舌的讨论着。
突然,村长说:“多亏了大杨,我们才能逃到这山上。”村里的人也附和地点头。
有个人插话道:“倒是不知道秋生的奶奶怎么样了……小鬼子的手段可多着哩……”
“这几天村里村外全是狗腿子……还能回去吗?”
秋生听到后,侧过身,不再听下去。
过了几日,山下传来消息,小鬼子撤离了柳口村。于是,大家纷纷欢呼雀跃地往山下跑去。只有秋生含着泪。
面对着那一片废墟,曾经的美好荡然无存。空中仍弥漫着灰烬,秋生将红星从帽子上扯下,将帽子置于那灰烬之中,将红星置于胸前。
黎明时分,秋生踏上了追寻红军的路。可造化弄人,秋生前脚刚走,奶奶后脚竟被送了回来,小鬼子实在阴险,偷偷跟在奶奶身后……当奶奶看到灰烬里的帽子时,就明白了一切。小鬼子眼看没能用计以奶奶引出红军,便掏出枪连续射击,枪火连天,鲜血染红了天,染红了地,染红了手中的红星帽。奶奶倒下时仍坚定地眺望着远方,眼里满是泪光。
狼子野心的小鬼子目标远不止如此,村里的人还没安顿好家就被日军驱赶到村口,奶奶的尸体就挂在树上,身上的抢眼还在溢血。这次,锃亮的军刀带了杀气,太君开口说:“你们……快说人去哪儿了!”便来回踱步,“不说……下场和她一样。”人群里先是一阵吵杂,然后安静下来,大家闭口不言。见状,那太君军刀一挥,伴随着机枪的砰砰声,人一个接一个倒下,最后是一片。这些血顺着风、顺着水、顺着阳光,慢慢汇聚,变成了火,热烈的燃烧!
远远的山峦线处,灰蒙蒙的天空被滚烫的星火烧出一个洞来,光照着秋生,此时,阵阵秋风吹拂着她的发梢,在她耳边呢喃:“秋生!秋生!往前走,别停下,别回头,前面有光,有希望的光,去吧!去追寻吧!带着大家的血和肉,迎接胜利的曙光。”
雁翅的双桨轻轻划过湛蓝的湖泊,船队驶过云霞,秋风簌簌,蓝天如洗,阳光炽热。日子一片片飘零,在时间的洪流里沉淀,秋天在天空中散成一片,旭日拨去灰蒙蒙的面纱,如同拂去蓝镜上的灰尘,山川﹑河流﹑大地,全是一片鲜红的光彩。
高二(15)班 吴芊芊
指导老师:邵富先
贵州省安顺市普定县实验高级中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