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区里栽了两棵槐花树,正值三月点点白花在枝头含苞待放,惹人喜爱。
我闻声来观,只见那旭日撩开轻纱似的云雾,日光从叶缝中挤过。忽想起老家,似乎也有着这么一棵树,爷爷站在树影中,正冲我招手……
一大早,还没睡醒的我,被爷爷放在背篓里,一同到田上去。刚爬上土坡,坡那头便传来一声嘹亮的问候,呼的把我从酣睡中叫醒。
“那么早啊!又背着孩儿来呀!”林嫂摸摸我的头,不做停留,朝着自家田头赶。
爷爷把我放在田埂上,在田间劳作时,清晨的阳光一洒下,爷爷的影子就会被拉的好长好长。我闲不住,偷偷躲在爷爷身的影子里,爷爷向哪转,我便向哪转,心里暗笑。爷爷却总是突然一转头,猛的逮住我,我俩便笑作一团。
烈日当头,爷爷领着我回家,路上忽然看到了卖雪糕的小贩,我抬腿就要向那走。爷爷却一反常态将我拉住,还怕我闹脾气,当即只得答应我清明节时去集市上逛。我心里直乐,面上却不显,装作一脸失落的样子。没曾想爷爷看见,中午就给我炖了槐花粥。还将主屋的桌子挪到了槐花树下,碗筷摆成一圈。我暗想,以后定要继续做出闷闷不乐的样子,便日日会有槐花粥喝。
我站在板凳上偷粥喝,门口便传来熟悉的声音。是爸妈回来啦!顾不上穿鞋,便飞扑向门口,爷爷在后面紧跟着我。我砸进爸妈的怀抱里,笑容怎么也掩不住。“这粥可是因为我才做的,你们可享福啦!”我拉着爸妈只管问东问西,粥也没喝几口。
槐花树也似乎听见了我们的欢声笑语,花瓣洒落在身旁。
正吃着,爷爷突然捂住了心口,脸色蜡黄,面上青筋乍现,从椅子上重重摔落。我木楞的站在原地,看着爸爸急的通红的脸,妈妈焦急的神色,眼前突然模糊了。爷爷的影子在地上变得很短很短,蜷缩在脚旁。林嫂闻声而来,一把把我抱在怀里。“你们去吧!我看好她。”
烟囱中冒出的黑烟,将天空劈成了几半,黝黑的烟雾遮蔽了太阳,庭院笼罩在阴影里。桌上的槐花粥被打落在地,肆虐的风,缠绕住我的脖子,勒的我喘不过来气。
我在林嫂怀里挣扎,却只能看着爷爷忽明忽灭的影子隐没在车门旁。泪光里,车尾消失在村口。我蹲坐在门口的台阶上,不肯离去,只是望着槐花树下的一片狼籍。突然想再喝一口爷爷熬的槐花粥,想起了爷爷要带我去集市的承诺,想在爷爷的背篓里做一个甜甜的梦,还想……
一阵清脆的童音,打乱了我的思绪。一位老人家手牵一个蹒跚学步的小女孩儿,悠闲的走过槐花树,两人的影子交叠着,女孩儿的影子被紧紧的包裹在里面。
日落西山近黄昏,我还站在树影里,一切似乎都没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