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国医
1937年7月28日,佟将军、赵将军在通往北平的南苑途中被日军杀害,随后,北平陷落。
壹
不觉已是深秋了,院子里却还是一片青翠,仿佛隔却了北平的硝烟,在这动荡不安的年代兀自静默着。清晨,大门外传来一阵脚步声,打破了积蓄许久的安宁。
“安大夫可在?”
老者年逾花甲,衣着简朴,一边焦急地喊着一边扶着墙迈过门槛,急促地走进了百草堂。身后跟着两人抬着块门板。
门上挂着一方木板,略显庸散的行体写道:“今日休诊”。
可老者并未留意这四个字。
“赵大爷。”
门内传来一声轻唤,老者闻声望去。
青年眉眼疏朗,温润如玉,手中握着搪瓷杯,着一件蓝色长衫,正笑吟吟地看着老者,颇有济世之感。
“安大夫,我儿子的病又复发了,今日腹痛难忍,又呕吐不止,眼见着就不行了……”安兴尧颔首,示意将门板放在地上,只见病人脸色苍白,嘴唇青紫,且四肢冰凉,心跳异常,此乃“阳脱之症”,是中毒之状。搪瓷杯暂且搁置一边,安兴尧从梨花木药箱里取出针包,银针刺入合谷穴,曲池穴与天枢穴,指尖拂过针尾,银针微微颤动起来。半晌,渐觉气色恢复,赵大爷不及感激,就见安兴尧蹙眉问道:“煎药时可有加入什么?”
赵大爷有些心虚地搓搓手,“那日我准备照您的嘱咐煎药,拙荆突然拉住了我,说她祈了佛祖,佛祖告诉她庙里的香炉可以威慑妖魔,清除灾害,所以……”
“所以你用了从庙里拿回来的香炉煎药。”
“……是。”
安兴尧叹了口气,“铜绿,可退翳,祛腐,杀虫,治疮疡顽癣,风痰卒中。误食即会出现头痛腹痛,呕吐腹泻,痉挛等症状,严重者会出现肾衰竭。所幸并未造成大害。”说着将银针取下,重新拿起搪瓷杯,“已无大碍了,我再给令郎配一剂药罢。”安兴尧说着往百子柜走去,北平清晨的冷风掀起了他的衣袂,每走一步都像是踏在云端,仿若仙人。
“不过,您千万记住,切可再用那香炉煎药,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多谢安大夫,老朽记下了。”
赵大爷小心翼翼地将药包揣进怀里,跨出门坎,回头看了一眼,却发现门上挂着的四个大字,稍稍一惊,看了看好转的儿子,又摸摸怀里的药包,心神安定。
寒风刺骨,可赵大爷却感到一阵温暖,他微微合眼,长长地吐了一口气。
“安大夫,是个好人呐……”
贰
陈丹梦来到了北平。
在早稻田大学读了几年建筑学,为了报效祖国,她又回来了。
带着一箱书,一些生活用品,来这里寻一位故人。
“哗哗哗……”
几株草药在水花下摇曳,翠绿的叶片在清水涤荡下洗去了尘灰;院落里弥漫着让人心安的药香。
院外的石路小巷传来“嗒嗒”的脚步声,安兴尧没有抬头,仍然专心地浇着他的草药。
陈丹梦走到了庭院口,看见那人挺拔的背影,又看看他身旁的梅树。里间还有一个小童在学习手指同射定位法取穴,不时对照人体经络图,口中念念有词。见有人上门,抬头看了一眼,弯眸笑了起来。
不会认错的。安兴尧的院子里有一棵梅树,从陈丹梦认识他起就有了。
“仲平!”
那人一惊,放下洒壶,抬手摘了发梢上的一片青叶,拿起洒壶旁的搪瓷杯,转身。
陈丹梦顺手折下门外的柳条枝,对着安兴尧手里的搪瓷杯掷去。
“哐当!”
柳枝条稳稳地落进了搪瓷杯。
陈丹梦把提着的书箱重重撂在地上,饶有兴味,“安大夫好雅致,可是杯里没水呢。”
“清如,你来啦?”
陈丹梦没好气地回应道,“我要是不来,还能站这儿陪你聊天?”
安兴尧也不恼,依旧笑吟吟地看着陈丹梦。
“你再头顶个冠,披件纱,就真可以去做你的济世菩萨了。”陈丹梦嘴不停,搬着书箱直接去了另一间厢房。“你就光看着,也不知道帮我搭把手。天天拿着你那个杯子不撒手,也不知道究竟是有多珍贵。”
安兴尧随着陈丹梦进了厢房,手里仍然端着插着柳枝条的搪瓷杯。
“这是……平西的一位胡姓客人送与我的。”他看着那个老旧的搪瓷杯,思绪蓦然飞远了去。
【大夫,请您救救这位同志!】
【大夫,我们队里有好多伤员,因为没有消炎药,伤口都腐烂了,盘尼西林、磺胺一药难求,总是来这边取药非常麻烦,您看能否把您这副药的方子卖给我……】
【家父曾经说过,“虽有千金,药方概不与人”……父命难违,不过,胡先生手里的粉彩杯可否与我一观?】
【取三七50克,血竭30克,红花20克,当归25克,白芨15克,地榆20克,透骨草15克,另取冰片6克,研成药粉,用香油调成糊状涂于伤口处,早晚记得换药。此为外敷。用药三次伤口即可结痂,一周即可愈合。如此,可应对创伤腐烂。取金银花,蒲公英,野菊花,紫背天葵,紫花地丁,煎服,为内服消毒饮。适用于疮疡初起,发热恶寒,疮形如粟,坚硬根深。水一盅,煎八分,加无灰酒半盅,再滚二三沸时,热服,被盖出汗为度。】
【如此,胡先生的杯子安某就收下了。】
……
“清如,你这次怎的到北平来了?”
陈丹梦整理东西的手顿了顿。“日本人欺人太甚。”她利落地铺好床,一屁股坐下,抬眼看安兴尧,“怎么了?”
“无事,随便问问。来了也好,如今哪里都不太平。”
第二日,医馆的木板翻成了“今日开诊”。
不同于昨日,这四个字是刚劲有力的楷体。
陈丹梦保持了教书先生良好的习惯,早早地醒来。当她叠好被褥,走到庭院时,安兴尧已经在打理草药了。
陈丹梦走上前,拈了一株草药看了看,几片棕红色圆片,又闻了闻略有酒气,扭头去看安兴尧,“这是炮制的参丹?”
“不错。原来陈老师也懂医学?”
陈丹梦挺直了腰板,“身为学者,应当博古通今……怎么,不许老师懂医学吗?怕自己被抢了行当?……阿嚏!”
安兴尧弯唇,褪下长衫,披到了陈丹梦身上,又顺手把桌上的信藏到了袖中。
“当然不会,只是现在天还是寒冷,你又从小畏寒,要照顾好自己,别着凉了。”
陈丹梦一下子红了脸。“我带厚衣服了!还有,不许说我畏寒!”
说完,她掀下那件蓝色大衣,塞回安兴尧怀里,气鼓鼓地冲厢房走去了。
安兴尧看着陈丹梦赌气的背影,低下头笑了。
我会医术就好啦。
叁
一辆黑色的吉普车停在了药馆前。
年轻的便衣从车上下来,对着站在药馆门口的安兴尧行了个军礼,颇有礼貌地笑着,“安医生,久等了。”
说着,比了个“请”的手示,看着安兴尧上车后,关上了车门。
车在街上急速行驶。
安兴尧知道蒋进臣正在公馆里等着他。
“梅花,有一身的铮铮傲骨,只在凛冽寒冬绽放。甘于寂寞,清丽脱俗,淡泊名利。”
安兴尧走进房间时,蒋进臣正背对着墙边的一幅画高声吟诵,发觉有人进来,这才转过身。
青年的眼睛里满是犀利与精炼,“久违,安医生。”
他指了指安兴尧身侧的椅子,“请坐。”
手下给安兴尧端了一杯茶,安兴尧也不客气,端起茶盏就饮了一口。然后抿了抿嘴,对上蒋进臣期待的目光道:“但见飘中清,翠影落碧岫。确是好茶。”
蒋进臣笑了,轻抚手边的墨绿色茶盏,颇有些高兴:“安医生的品味果然没有让我失望。你是第一个喝我这龙井的人,前一个可没这口福。”
安兴尧第一次在这青年身上看到了孩子气。
蒋进臣,其父保商银行出身,七七事变后停业,临时政府欲在西交民巷17号筹备中国联合准备银行,蒋家也在罗致之内。这人平日里总是一副不近人情的样子,鲜有现在显现出来的孩子气。
蒋进臣敛了笑意,正襟危坐,道:“想必安医生已经收到了信了吧?”
“怎讲。”
蒋进臣合上茶盏,从抽屉里抽出一封锡金字体的信,上面明晃晃地印着“安兴尧拜启”,署名西野。
“西野苍介请你去给森田少将治病。”蒋进臣盯着安兴尧,眼里满是试探。
安兴尧没有躲避,坦然地迎上他的目光,黑眸如古井无波。
蒋进臣释然,看向了墙上的黑白照片,“六年前森田在东北头部中弹,弹片位置靠近脑神经,日本名医看了无数,若是手术稍有不慎就会丧命,就算取出来也是疯癫,所以选择保守治疗。这几日头疼欲裂,听说疼痛时总会拼命撞墙,他崇尚中医,却暴虐多疑,听闻你医术了得,所以才请你去治疗。”
安兴尧起身,接过蒋进臣手中的信,“我应下了,那你呢?”
蒋进臣微微勾唇,“安医生放心,你只管照顾森田,至于西野那边,和平饭店的曹老板已经准备好一份大礼了。”
“我这还有专门为你家那位准备的信。”
安兴尧把两封信折好放进上衣口袋里,点点头,转身走向大门。
“安医生应该明白,这一去,将吉凶难辨。”蒋进臣的声音在背后响起。
“安某知道。”安兴尧加快了步伐,离开了蒋公馆。
肆
安兴尧带着小侄子一起去森田府上看病。小童背着药箱跟在后面。二人在宪兵队护卫带领下到了守备队,障子门边,一身和服的西野满面堆笑,以45度最敬礼彰显来客的最高礼遇。走进森田的房间。环顾四周,地板采用深紫檀木做成,桃木桌上摆着一套青花瓷茶具,盛着未喝完的碧螺春。中屋里有一长案,案上设着大鼎。左边紫檀架上放着一个大观窑盘,盘内盛着数十个娇黄玲珑的佛手。右边洋漆架上悬着一个白玉比目磬。西墙上当中挂着一幅米襄阳的《烟雨图》。屋内摆设足见森田对中华文化的喜爱之深。内室藤椅上坐有一人,想来就是森田将军罢。身后的条案上供奉着一把日本军刀,雕花的刀穗并联着樱花铜饰,军刀一旁摆放的是一枚金鹰三级勋章。
近了,更近了。男人矮小精悍,面色青白,头上缠一白色布条,长相狠戾,因为疼痛的缘故显得满脸狰狞。
安兴尧在森田对面坐下,小童就取出青玉诊脉袋放在桌上,后退两步垂手而立。安兴尧示意对方伸手把脉。
森田伸手,同时十分标准的中文响起,“安先生,久闻阁下大名。鄙人一向对贵国文化很感兴趣,尤其是中医,今天趁此机会,想和阁下请教几个问题,还请不要嫌弃。”
“不敢。森田将军请讲。”
“中医乃师承授受,视人之病,犹己之病,当存仁心,方济世救人,可也?”
“我百草堂对待病人,不论贵贱贫富,长幼妍媸,华夷愚智,都要一视同仁,此乃家训。”
“原来如此。那么,人的经络系统中十二经别,十五络脉与奇经八脉何解?”
“经络作为运行气血的通道,人的经络系统以十二经脉为主,十二经别是十二经脉在胸,腹及头部的重要支脉,沟通脏腑,加强表里经的联系。十五络脉是十二经脉在四肢部以及躯干前,后,侧三部的重要支脉,起沟通表里和渗灌气血的作用。奇经八脉是具有特殊作用的经脉,对其余经络起统率,联络和调节气血盛衰的作用。”
“安先生果真博学多识,森田佩服不已。只是我这病发作起来,痛如刀砍斧劈……”
“无妨,安某以家传针法为将军诊治,立时缓解。不过将军乃陈年旧疾,不能痊愈,只能控制不再复生。”
“你不怕我?”
安兴尧收回手,抬眸看向满眼阴鸷的男人,“医者没有选择的权利。”话落,一旁的小童递上针袋。
森田见这孩子冰雪可爱,开口问道:“这孩子年纪尚小,就如此聪慧,何故成为安先生的药童?”
“将军不知,此乃安某之侄,其父母不久前在上海被炸死,这孩子幸免遇难,见他天资聪颖,于是收为药童。”
森田不自然地笑了笑,用干涩的嗓音打断了安兴尧,“那么,就麻烦安先生开始吧。”
“将军这旧疾复发,因为淤血压迫神经,故会感到疼痛,严重时会产生幻觉。”安兴尧取出银针,分别刺入阿是穴、风池穴、太阳穴和四神聪穴,“安某可以疏导淤血,达到缓解疼痛的效果。”
森田看着那针尾微微颤动着,感受到脑海深处的疼痛有所减缓,露出了讶异的神情。一旁的西野也舒了一口气,顿时放松下来。
伍
陈丹梦坐在油灯前,桌上的书摊开,却已好久没有翻动了。
这几夜,她一合眼,枪声、小孩的哭泣声、车轮的碾轧声就会绞成一团,占据她混沌的记忆。
她永远忘不了,日本军官开车残忍地轧过小孩的身体,孩子在哭,车里的森田在笑。
她永远忘不了,一刻前画画还在绽放着灿烂的笑靥,一刻后他的脑门上只留下一个深深的血洞。
画画糯软的声音似乎还回荡在耳畔,“陈老师……”
“画画……”
“砰!”
陈丹梦狠狠地锤了一下桌子,强忍住欲落的泪。
因为孩子挡了他们的路,就直接将其碾死,还不够,又照着孩子的脑门开了一枪。
简直丧心病狂!
她眼睁睁地在一旁看着,无能为力。
她发誓要报仇,于是来到局势动荡的北平。
陈丹梦有些口渴,起身想去倒水,却猛地撞到了人。那人声音清冷,她再熟悉不过。
“陈清如。”
陈丹梦瞬间紧张起来,平日安兴尧不会唤她全名,今日怕是有大事。
“我要给森田复诊了。”
陈丹梦惊异地抬眸,正欲开口,却被安兴尧打断。
“我想,这也许是个机会。”他拿起剪刀减掉多余的灯芯。
“我要去!”陈丹梦猛地起身,神色激动,嘴唇微微颤抖着。
“坐好!”
他拽着陈丹梦坐下,“先听我把话说完,明天是最后一次治疗了。”安兴尧顿了顿,“他身边有一个叫西野苍介的人,警戒性极高,前几次去的时候寸步不离地守着。”
“西野苍介?”陈丹梦重复了一遍这个名字,抬头看向身边这人,“他和我是大学同学,爱好建筑,于是读了建筑学。他最不喜经商,现在反而继承家业了。西野家族与井伊商社关系密切,井伊商社为日俄战争出过大力,至今都不用交税呢。听说西野和井伊喜志也交情匪浅。”
安兴尧颔首,“你此次前去,是以留日建筑学学士的身份拜访的,虽有蒋家的推荐信,但不要拖延,尽早脱身。我们找地方会合。”
“那……”
“答应我,一定要活着。”
陈丹梦死死地盯着安兴尧。
他眼里的坚定是她无法拒绝的。
陈丹梦深吸了口气,露出明朗的笑容。
“好!”她应道。“我们都要活着。”
“等我回来,就给你好好调理身子。”
下雨了,安兴尧给畏寒的陈丹梦带了把伞。
陆
安兴尧坐在藤椅对面,伸手取出祖传金针。
这针九成黄金,一成黄铜,不随季节冷热而变化,与人体温相宜,刺入时轻微疼痛,无滞涩,反应快,疗效高,是悬疑难杂之症的克星,故被称作“救命金针”。
“森田将军,这是我安家传下来的金针,今天最后一次治疗,安某就用它让将军彻底摆脱病痛。”
他面容淡然,给森田展示几根泛着金色大约有三寸长的细针,放在酒精灯上消毒。西野照例立在一旁,鹰隼一样的眼睛紧紧盯着自己手中的动作。
森田的目光随金针流转,眼中晦暗不明。
金针在酒精灯上消毒过后,安兴尧取两侧“三间”“后溪”“太白”“束骨”四穴,采用直刺法,傍骨缘下方进针,针入一寸深,用雀啄刺与上下提插相交替,每隔十分钟提插雀啄2分钟,留针两刻钟。
这时,门外传来轻不可闻的叫门声,西野剑眉微皱,推开房门,一日本宪兵附在他耳边说了几句,西野犹豫了一下,走了出去。
安兴尧又分别取出八根金针,以斜刺法刺入,斜刺30度左右,针入两寸,仍用雀啄刺与上下提插相交替,两穴两针,针入痛止,森田微微合眼,紧皱的眉头缓缓放松下来。
安兴尧再次拿起一根金针。若是细看,这根针颜色稍暗一些。
爹那张沧桑的面孔忽然浮现在眼前。
“孩子,你要记住,身为医者,最忌乱医错医。”
“救死扶伤是我们的本分,切记切记,医者仁心呐……”
安兴尧继续用酒精消毒,手里的动作一刻没停。
“仲平,你知道吗,当时我就看着车轮从孩子身上碾过,血溅黄土,画画脑门上还有一个血洞!那么大……”
“安医生,你应该清楚,日本人这些年都对我们做了些什么!肆意屠戮,百姓流离失所,都是他们一手造成的……”
“安大夫,小儿出门摆摊以养家糊口,谁知那日狗要强行掠夺,小儿不肯,被打个半死,残了手脚。可怜从小就落下的病根啊……”
“仲平,我相信你。”
安兴尧不再迟疑,金针极快地刺了进去。
他亲手把自己曾经小心翼翼捧在头顶的信仰摔得粉碎。
爹的面孔消失了,但他也释然了。
医者仁心,医的是负伤者,是苦痛者。
救死扶伤的愿望,北平替他守护了二十七年。
现在,也是时候换他来守护北平了。
森田睁开眼,注视着安兴尧捏着金针的手,后者面不改色,不忘照例拂过针尾。
取下金针的时候,森田支起身子向他道谢,只觉头皮酸麻,犹如蚂蚁行走,而后冰凉,浑身舒畅,却并未发现金针似乎少了一根。森田看着安兴尧依旧淡然自若的样子,眸中闪过杀意。
“这几天有劳安先生了,回头我会专程去府上拜访,望先生准备好传闻中的金针秘籍,鄙人一定好好欣赏。”
柒
安兴尧跨出门,从袖中取出提前下了睡圣散的手帕,迷晕了看守的亲兵,顺手取走了桌上燃着的酒精灯。
一声巨响,房梁骤然倒塌,打断了正在谈论建筑学的西野和陈丹梦。
“陈小姐,恕不能送你离开,我们以后再见。”西野起身,向陈丹梦告别后,便匆匆而去。
陈丹梦趁机跑出了将军府。
“砰!”弹药库的方向传来巨响,西野不能相顾,脚步稍显停滞,又疾步赶去。
一个日本兵慌张地跑过来,“有一支军队在攻打弹药库!少将他……”
“混帐!!!”
西野双目猩红,猛然抽出长刀,鲜血飞溅,雪白的墙上落上了星星点点的殷红,像是冬日的梅。
赶到约定见面的小巷,却不见安兴尧的身影。
陈丹梦锤着墙呜咽起来,一直以来的坚强一瞬间溃不成军。
一只手轻轻搭上了自己的肩膀。
是安兴尧。
陈丹梦一把抱住了眼前的人。“我还以为……你……你已经……已经……”
“森田死了。”
陈丹梦狠狠锤了安兴尧一拳,破碎的声音里夹着失而复得的欢欣,“多谢!”
“我附送了他们一枚自制的酒精炸弹。”
安兴尧把她鬓角的乱发拢好。陈丹梦忽然弯唇笑了起来。
“日本人没想到,金针不但能救命,也能要命。”
清如,你知道吗,在我最想放弃的时候,多亏你鼓励了我,我才能坚持下来。
清如,你知道吗,我不想再行医了,我想去找平西的朋友。他们需要我,这一次也多亏他们帮了我。以后的医馆,还需要你来打理呢。
清如,我爱你。
日本驻北平守备队一片火海,火浪疯狂地席卷着。火海深处烟雾弥漫,烧红了砖头,烧断了横梁……
火焰仿佛仿佛一条赤色巨龙,张开嘴吞噬目之所及的一切。炽热的气浪拍打着屋瓦,树叶簌簌,火舌窜向空中,溅出火花,烧着的树叶飞腾起来。
这场大火烧毁了日本弹药库,烧垮了日本人嚣张的气势。
这场大火燃起了北平人民的希望,他们眼中重新亮起了光。
蒋进臣看着电报,唇边浮现了然的笑意,他扬了扬手,“副官,告诉曹老板,可以行动了。”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