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群星在头上,唉,但是我屋里的小灯却没有点亮。”
我不止一次从时间的缝隙回望。悠远深遂的夜晚没有半点月光,那是一个堪称漆黑的时代。但我知道:那里有爱因斯坦与灯泡,有林则徐虎门销烟,有孙中山辛亥革命,还有新中国不可遏止地崛起……我有时也感到我离他们——黑夜中的启明星实在太远,远到我透过时间也只能遥望,远到我仿佛拼尽全力都没有他们那么耀眼的光。
我时常路过一处阳台,又或说是花园——它被装饰得像是一座花园。其间鲜花簇拥,生得又鲜丽又繁盛,一朵一朵以天鹅交颈的姿态,在阳光笼罩下交相辉映,显得愈发娇嫩欲滴。就这么一大园子的花一起向路边的我“挤眉弄眼”,我不得不时常驻足。又一次闻香留步,我抬头看见一位女士正摆弄这些鲜花。她牵着细纹的脸上无意识地绽开笑来,满面鲜花一般的笑,眼中溢出那种注视自己孩子般欢欣的、柔和的、如同凝结着一个人所有生命力的光。
我忽然意识到自己走过的典雅的桥梁、神采奕奕的草坪、蹚过时间万里长河的古镇...…他们都是有人从生命中迸出光来。
我又想到我似乎永不能耀眼的光,想到我仿佛许久不用的屋里的小灯......
“原来我有群星在头上,只是我屋里的小灯没有点亮。”
这么想着,我起了个大早。冬日的夜晚冗长得略显寂寥,灰蒙蒙的,没有丝毫天明的迹象,甚至不足以照亮我的功课。我打开了小灯。小灯有低调甚至单调的光,毫不耀眼。
星星的光随着夜色渐渐清晰,又消散。在我之前苏醒的繁星已铺满黑夜,为后来者一寸一寸以启明星的样态照亮一条时间的万里河道,直照到黑夜之后,清晨将至。
我一下为不拥有耀眼的光而感到庆幸且感谢了,我受了莫大的恩惠,有伟大神勇的人们替我蹚了一条黑夜中不知深浅、没有尽头的万里长河,从“最初”一直蹚到“现在”。他们生命迸发的光铺满了因没有月亮而黑得可怖的夜幕,故而在黑夜之后清浅一片的早晨,我小小的灯不必要拥有那么耀眼的光。
我心上睁开一双饱含热泪的眼睛,仰头看向窗外,仍是没有日出的迹像,天上仅是浅浅一片,像一汪薄泉。但没关系,我们原本就从不必在意日出——
在曾经群星闪耀的天空下,千家万户的小灯遥相辉应,是黑夜之后永远光明的白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