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见了灯光,房间里有了些许清冷,幢幢的黑影在窗边摇晃,月光像打碎了的玉盘,碧盈盈的落了一地,印在了玻璃上,似那夜空中的繁星点点,照耀着穹顶下的万家灯火。
沙发上的余温正在散尽,灶上的炉火啪啪作响,这一切都在表明着我与父亲的转瞬即逝。
今天是周末,父亲难得回一次家。他在做饭,我在旁边看着,静静的看着。父亲有点胖,头发有些许稀疏,中间夹杂着丝丝斑驳的银白,他一边忙碌,一边询问着我和母亲的近况,我有些激动,围着父亲转来转去的,好像回到了小时候,我就跟在父亲后面做一个小小的跟屁虫。
电话铃声突然响了,我的心骤然一紧,脸上逐渐收敛了笑容,只见父亲拿起电话说了几句后便要匆匆回到他的工作岗位上,刚才的兴奋已经灰飞烟灭,余留的只是沮丧。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许多时候父亲已经回了家,可他的电话就像一枚定时炸弹,总让我紧着一根弦,只怕下一秒闯进的电话铃声就要把他从我们身边带走。
“爸,别去行吗?”我恳求父亲,希望他能为了我自私一回,父亲摸了摸我的头,既惋惜又无奈的叹了口气,对我说:“孩子,你要理解爸爸,爸爸要去帮助更需要帮助的人,你要听话,下个星期我一定好好陪你……”“又是这一套”,我彻底爆发了,“你为什么不能为了我自私一回,就一回都不行吗?”
父亲看着我,什么也没有说,我看到他的眼神黯淡了下来,抿了抿嘴,眉头紧皱着,像是在做一个艰难的决定 。
可他还是走了。
斜阳捎来乱麻般的愁闷,也应是天仙狂醉,乱把白云揉碎,灼烧般的热与火撒在我的心上,无处宣泄。
我的父亲是一个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人,他只是一个普通的国家公职人员,在一个小小的县城,履行着自己肩上的责任,在别人眼中,他是认真负责的干部,但在我眼中,他仅仅只是我的父亲。
2020年突如其来的新冠疫情,使得举国上下足不出户,可也不乏在外奔波战疫的逆行者,守护着万家灯火。父亲便是其中的一员。整整三个月,没有回过一次家。母亲病了,病得很严重,我拨通了父亲的电话,希望他能回家看看。电话那头很嘈杂,父亲问我怎么了,我哭着说母亲病了,病得很严重,浑身发烫。我听到父亲顿了一下,可也没有表示要回家,只是让我在家做好防护,不要出门,让母亲多喝热水,又让我煮粥给母亲喝……
电话被匆匆挂断了。房间里如死水般沉静,我抹了抹眼泪,按照父亲说的,戴上了口罩,烧了水煮了粥,帮助母亲睡下后,我窝在了沙发里。天已将晚,可屋里却没有开灯,电视上跳动着一组组数据,死亡与感染人数高得可怕。就在那么一瞬间,我感到了前所未有的无助,我在心里不停埋怨父亲,一次又一次的把我抛开,多么无情!可关掉了电视,我却不禁想,父亲还好吗?
那天晚上看不见月亮,但是抬头望去,满目繁星。
伴着时间的推移,许多事情终于如拨云见日,有了转机,母亲的病好了,封城解除了,疫情过去了,父亲也回家了。晚上一家人围坐在一起,父亲做了许多好吃的,他给我们描述着这三个月他所做的事情:一家一家的敲门、测量体温、信息登记、缓解居民情绪、还要保证自己的安全……这样日复一日,持之以恒。
夜幕中繁星点点,照耀着万家灯火。我坐在餐桌前,仔细端详着父亲,灯光照了下来,将父亲包围,一阵阵暖意在一家人之间宛转流连。翻开了一本诗集,映入眼帘的是泰戈尔的一句诗“我头上有群星闪耀,唉,但是我屋里的小灯却没有点亮。”思绪飘回了某次家庭聚会上,父亲向我们讲述今年所发生的点点滴滴……
“2021是不平凡的一年,亦是渲染着中国红的一年。年初,拜登当选,收紧了对华政策,五月份,我国多名国士相继去世,七月份的疫情回弹与河南水灾使举国上下人心惶惶。可这些磨难都没有把我们压倒,今年,我们背靠养育中华百年屹立不倒的树,迎来了建党百年庆,天问一号成功在火星登陆,神舟12号载人飞船圆满完成任务,向世界宣告我泱泱大国之志,奥运会上88名奖牌也彰显了我大国气度……”
这些都是父亲时常挂在嘴上的内容,可那一天我印象尤为深刻,父亲面光红润,有些许激动,眼睛里的光芒犹如一片燎原的星星之火,浑身都散发着从骨子里而来的自豪感。我从未想过他能将这些枯燥的新闻描述得如此绘声绘色,有了气节,往日的他是极少这样的。他把我拉到了院子里,让我抬头看星星。他说,每颗星星都是一个又一个的中国追梦人;每颗星星都点染着璀璨的中国红!我将双手贴于胸前,虔诚的对着星星许愿,我觉得他们中间一定有一颗是属于我的父亲。
回首今日,脱贫攻坚已经圆满结束,现已全面进入乡村振兴的局面,国庆回了老家,父亲工作的地方,一路上,父亲特别自豪地向我和妈妈描述着她所做的一切,眼中的光彩仿佛把多日的劳累粉碎, 我几度说不出话来,只能透过车窗看着家乡翻天覆地的变化,我终于明白父亲这一群人坚守在这里的意义。无论他们是谁,做着什么样的事,但有一件事却是相同的,那就是他们心中的信念,是对党,对国家,对人民的忠诚,是专属于华夏儿女们的追梦赤子心!我们生在红旗下,长在春风里,抬头便能看到一望无际的星辰大海,万家灯火,山河无恙。
父亲回家来了,可是他的电话又响了,我站在他的背后,看着他挺拔而又厚实的背脊顶起了一片天,电话铃声不再可恨,它是一种呼唤,一种来自群星的呼唤。父亲接通了电话,看了看我,刚想拒绝,可我坚定的对父亲说:“爸,你去吧!”
屋里依旧不见灯光,可房间却不再清冷,我对着广阔无垠的浩瀚星海,静静的坐着,心中描绘出了完整的一片星空,一片属于父亲,属于我,属于万千中国追梦人的星空!
——贵州省贵阳市观山湖区华东师范大学附属贵阳学校八年级(5)班 白骥宇
指导老师:曹文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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