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间万物,或相生相克,或如影随形。如管仲所言“然故下之事上也,如响之应声也;臣之事主也,如影之从形也。” 有阳光就有影子,有光明就有黑夜。影子之下有丑陋,有黑暗,但更多的是无法隐藏的真实的存在。这世上不乏许多伟大的作家,他们喜欢穿透这个世界的光怪陆离,透过冷漠的影子,寻觅深藏其中的黑暗,以迂回曲折的方式,抵达人性的深刻。
张爱玲写生活。生活犹如一袭华美的袍子,每个人都能看到袍子的华美,这是直接呈现于我们眼前的。但能注视到袍子投射在地上落寞影子的,又有多少人呢?在起高楼、宴宾客时就能看到楼塌了,在歌舞升平的庸常生活中,就能看到结局的苍凉。有“形”便有“影”,这不是消极悲观,这其实才是真正的生活。
向阳生活,是我们每个人的追求和态度。但偶尔躲在影子里,没有阳光刺眼,我们也许更能看清一切。颓丧着脑袋的太宰治常常背对阳光欣赏影子。这些阳光背后的阴影在太宰治的笔下,跃然纸上,直逼读者的心灵。跟着太宰治,我们才能更清楚看到所有烟花背后的易逝,看到所有鲜活背后“纯粹的死亡”。躲在影子里生活,一定不会被阳光灼伤。但太宰治似乎过于敏感胆怯,他从不用勇敢的眼光看待生活,甚至扭曲着、偷窥着生活。
历史上,有很多像他这样的“怪人作家”,他们不用正眼去发现世界的美好与繁华。阳光越灿烂,影子更深刻。作为读者的我们,倘若用直勾勾的眼神去阅读他们的文字,而不去探索影子的故事、背后的真谛,那你读到的或许只是满纸的荒唐言,只会感受到生活的欺骗,感慨人生的凄凉和悲观。
机缘巧合,初二那年我喜欢上了加缪,尤其是他的《局外人》。初读《局外人》,深深胆寒于书中主人公对母亲死亡的漠不关心,无数次在心中暗暗不满于主人公的冷酷无情,那与我们经常在文学作品中见到的“真善美”相去甚远。高一那年,再读《局外人》,穿梭于曲折荒谬的文字中,我终于明白了它的深刻。《局外人》用一种近乎扭曲的眼光将他人“华丽表演”背后的影子尽收眼底,以“局外人”的眼光把整个事件,乃至整个人生背后的荒诞写得让读者心惊胆战。《局外人》终究是一种荒诞的体验。很多时候,我们其实是无法置身于事外、逃离红尘。向阳生活的人难以发现自己的影子,我们偶尔还是该回回头,凝视身影、回望来路,以感觉自我的存在,让前方的路不再荒诞和迷惘。
相对于太宰治、加缪,马克·李维《偷影子的人》要让我们轻松很多,原来影子里也可以埋藏那么多的亲情、爱情和不离不弃的友情。阳光也好,影子也罢,很多时候,我们向往的东西并不一定是自己真正喜欢的,而真正喜欢的在表面上可能又不是那么光鲜亮丽。“有些人只拥吻影子,于是只拥有幸福的幻影。”我们要确定自己想要什么东西再去追逐,而不是在无尽的幻想中浪费时间。
如影随形,无所谓对错。只要有“心”,你也能“偷”到别人的影子,并“为每一个你所偷来的影子找到点亮生命的小小光芒,为它们找回隐匿的记忆拼图”,追逐到自己想要的东西,最终尽享家人的温馨、爱人的甜蜜、朋友的真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