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一条长长的河,流过繁盛的王朝,流过灿烂的文明,流过每个人的生命。沧海桑田,那是我的杰作,水流花谢,那是我的手笔。
我就是时光,贯彻过去,现在和将来。
“时光只解催人老。”有人怪我无情,轻易让人衰老。“君看白日驰,何异弦上剑”。有人感慨我流逝太快。“富贵非所愿,与人驻颜光。”有人宁愿舍弃富贵名利,换取我的停驻。我一度骄傲的认为,人类永远无法追上我的脚步,他们连存在都只有片刻而已。
后来我看了许多事,认识了许多人。看的事认的人越多,越觉得人才是命运的主宰者。我记得那时,我从我身上舀出一杯叫做时间的水,赠予世间的每一个人。夺去你青春不是我的本意,改变世界也不是我的专利。我对能对人做的,只有赠予而已。
赠予人的时间之水只有一杯,人们会拿它干什么呢?
我翻阅起我的回忆之书。在书的前几页,我看见一个高大魁梧的男人,身旁是一群人簇拥着他。像是在教授什么吧,男人说着“学而时习之,不亦乐乎”“温故而知新”之类的话语。他的眼里闪烁着奇异的光彩。胡须自在地飘了起来,那群人的眼里,好像也有什么在闪烁着。我不理解他们说的话,却又感觉十分深邃。
那男子一直做着别人理解不了的工作,有人叫他老师,有人叫他夫子,有人人前恭敬,人后诋毁。他总是淡然一笑,他心里装着的是苍生宇宙,哪里需要营营狗狗。我看到越来越多的人前去拜师,有着装华丽的贵族子弟,也有衣衫褴褛的穷学生,男子微笑着应允,而唯一的要求是十条腊肉干。男子治学一生,听说后来被尊称为孔圣人。
原来,有人选择了拿着杯水去浇灌大地,育出一个春天。
我继续翻看我的回忆之书,一个深色的背影突然出现在我眼前。那人握着笔沙沙的写着什么,四周都是暗的,只有他书桌上的灯散发着昏黄的光,映在他的纸上,身上。不知过了多久,他依然写着,背影像一尊雕塑。天渐渐亮了,他终于站起身,攥者一沓纸跑了出去。我这才看清他的脸,一字胡,竖直的头发,小而精亮的眼睛。这个男子说要俯首为孺子牛,所以可以承受千夫指。他面上横眉冷对,可心里却赤胆炽热。
我将书往后翻,书页里皆是他写作的身影,像坚守的白杨,像搏击风浪的海鸥。他在坚守什么?又在斗争什么我不知道,但我却跟着他紧张起来了。后来他病倒了,我看到许多年轻人落泪,听到声声对他的哀悼,我才明白他战斗的意义。
原来,有人把他的那杯水烧沸了,泼向了他毕生都要对抗的东西。
这样的人有很多。他们珍惜自己的那一杯水,用有限的生命完成了无限价值的事,遁入不朽。这种做法本就是一种对我的挑战与追寻。我的那杯水,已被他们增值为浩瀚的汪洋了。
我是一条时间的长河。不急不徐,从容缓慢。这世间还有太多的风景我要领略,太多的故事我要阅读,而我有许多或柔情或热烈或悲壮或凄美的杯水,我可以赠予,让人们有着于时间的美好想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