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亮是永远的光亮
那盏煤油灯点亮我的诗词心。
——题记
光亮是什么?是夜里朦胧的星光吗?是夕阳下粼粼的波光吗?是夏日里微弱的萤火吗?我想,这些都应该是。
可除了这些恒定的光亮,我始终忘不了乡下那盏煤油灯。
那一年,爸妈出省打工,我被送到了乡下外公家。距离虽不十分遥远,可那里偏僻得连鸟都不愿多待,然而,在那里我收获了一段不长却永远不愿忘记的日子,由一盏煤油灯照亮的日子。
外公是村里的支书,偶尔也当护林员。有一天夜里外公守山回来,推门的一霎,他手里提着的灯将他照得通亮,我好奇的问:“外公外公,这是什么啊?”外公看着我笑了笑:“这是煤油灯。孙儿,外公明天做给你看。”
等到了第二天早起,外公拿出一个装着煤油的墨水瓶和一张铁片,他先是在铁片中间打了一个小圆孔,又在孔中嵌入一个用铁皮卷成的小筒,大拇指沾上口水,仔细地把棉花捻起来搓成圆条,最后把棉花条穿过筒里,上端露出一小截儿,下端留上较长的一段泡在煤油里。
夜晚,村里都黑透了,月光也不能平均分配到每家每户,到这时,各家才点亮煤油灯。
有一天夜里,在煤油灯昏黄的灯光下,外公对我说:“春草若有意,罗生玉堂阴,这句诗里有你的名字呢,希望我的孙儿以后像小草一样坚韧。”
从那天起,外公都会在灯下教我诗词。在这盏灯下,我读到了李白“举头望明月”的思乡情,读到了辛弃疾“会挽雕弓如满月,西北望,射天狼”的赤子热忱,读到了纳兰性德“我是人间惆怅客,知君何事泪纵横”的无奈惆怅。 灯一点亮,我借着这微光,看见了外公脸上如细枝一般的皱纹和半耷拉着的眼角,但他的双眼始终明亮,讲至动情时,眼眶中有藏不住的泪花。这盏灯下,有中国人的浪漫风月,有中国人的千回百转,有中国人的热血忠诚,有中国人的无限柔情。
记得有一次,外公讲到了李商隐的“何当共剪西窗烛,却话巴山夜雨时”,不识字的外婆问这是什么意思,外公讲:“还好现在有你在我身边和我讲话,有你真好。那一次,暴脾气的外婆露出难掩的扭捏,也是那一次,外婆像个小女孩一样坐在外公身边,双手捂着脸咯咯地笑……多么温馨的画面啊,多么生动的教材啊。远比“金风玉露一相逢”的一见钟情和“在天愿作比翼鸟”的海誓山盟要实在得多。
山川是不卷收的画卷,这盏灯亦为我伴读。如今,外公已逝世多年,煤油灯也没人再点亮了。但我仍记得,我对诗词的渴求是那盏灯点亮的。前些日子恰逢中秋,想起外公曾教与我的“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于是我也学着他的样子,在月下教我的妹妹“阴晴圆缺都休说,且喜人间好时节”,学着他的样子讲这首诗的由来,学着他的样子与妹妹约定一起讲诗。那一庭的月光,亦恍如多年前的煤油灯光,是亲情,是延续,是求知若渴,是永远的光亮。
犹记灯下共诗话,断魂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