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色的火
他在这条路上,已经待了十年了。
人们都说他瞎,都说他病了,但他不信。瞧他那破旧的泛白的,仿佛画着水墨画一般的长衫,瞧他那干枯焦黄,仿佛随时会跳出几只虫子的头发。他就像那冬天里荒地里盘缠的杂草,野蛮而又败落。他是一个怪人,整日奔跑在街上,步伐癫痫,嘴里碎碎叨叨,净是些诳语。“黑了!黑了!污浊的空气使我作呕,冰冷的河水让我颤抖,没有未来了!需得有人找火来!”路边的人见怪不怪,只任他去,赶着手中的活计。几个小孩在路旁嬉戏打闹,见到他,勾肩搭背地指指点点,一梳着小辫儿的男孩窝了一团泥,径直朝他砸去,他也不躲,只让那泥打在自己脸上,朝前走去,只是走他的路。
那炽热的骄阳正肆意的在头上放着光呢,这做不得假。但他只觉得冷,只觉得身上全是洗不掉的黑斑,与这相比,脸上的泥算什么。他还能闻得到土里带着的芳香,那是能给予万物生命的力量,这怎么算脏呢。回到家,看着周围鲜艳又黯淡的颜色,他焦躁不安,止不住地走走停停,待洗净自身,他穿上了唯一的一件大衣,仔细地拉直每一个皱褶,将头发捋平,走出了门。
他如同一个虔诚的朝圣者,细嗅每一朵盛开的小花,轻抚每一株顽强生长着的植株。他向西走去,金光闪耀在四周,微风陪伴在身旁。此刻,他的身体似变得透明轻盈起来,他好像要飞起来了。
他奔向农村。会有火的,他想。入目,是大片的荒草,草黄色的浪滚滚袭来,只有一片地凸出来,好像一只眼睛。他走上前,躺在了高地上,乌鸦盘旋,落在了他的身旁。如此美景竟无人来欣赏,他暗自叹气。天地海阔,苍穹同辉,他有些飘飘然,望着太阳的方向,他第一次感觉到了温暖。
穿过丛林,渡过江河。他来到了海岛上。岛上住着的是一个富豪,她拥有着千万家产,却躲在了这一方静僻之处。敲响那金镶玉的大门,入目是四季不败的牡丹,馥郁的香气袭来,冲得他直打了几个喷嚏。仆人带着他进入了客厅,只见一个女子靠在桌旁,看着笼子里关着的两只蛐蛐,笑得打颤。注意到男子的到来,她停下了观看这无意义的厮杀,挥挥手,将笼子带下去,一转瞬,蛐蛐的叫声就已不见,只留下了白纸一般的寂静。待女人给他指了一个方向,他便谢过又上了路。女人的笑容更加明媚了,“哈哈哈哈哈,他真是一个傻子,随便指哪就往哪,真滑稽!”
他奔向了那处,他太过激动了。满目,是鲜明的红色,那种红不是玫瑰染色也不是太阳温暖的红,而是干柴烈火般明亮的色彩。
他跌跌撞撞,树枝划破他的衣衫,狂风吹乱他的头发,现在,他与之前又是无异的一人了。
那火似乎很近,他只要一伸手就能感觉到温暖,那火又似乎很远,他已经颠簸了四天,却还没有到。不过他管不了这些了,他只觉得自己重返青春,浑身都有用不完的劲……
几天后,男人终于找到了他的“火”,此刻,他躺在绚丽的彼岸花丛中,“睡”得安详,他的脸上露出幸福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