灿烂金光洒在世人身上的同时,注定会带来或大或小的影子。有光就有影,光影相伴相生。多少豪杰,被光明照耀、指引,却被身后之影拖累脚步,踉跄前行。而苏轼,经历过生活的囹圄,正视身后的影子,毅然追寻生命之光,成为一颗历史长河中不灭的明珠。
凭借着与生俱来的灵气和纵情洒脱的放达,他留下多少名篇,流芳百世,自己的一生也成为传奇。苏东坡是幸运的,造化眷顾他的那份“文曲星的灵魂”带给他夺目光芒:民众爱戴他、欧阳修这样的大官敬重他的文采,乃至对梅圣俞说“吾当避此人出一头地”,仁宗、皇太后也十分器重。上天赐予他的文笔才学,以及顺势而来的显达官位、赫赫名誉,对于当时其他文人都是只可欲不可求,他被誉为文坛之首。
不过,也许正因为他过于耀眼,刺痛了某些人的眼睛,为他招惹来不少麻烦。蚊蝇小人李定和舒亶胡乱编造苏东坡写的诗词不忠于君、无礼于朝廷,竟强烈要求斩首。可悲,小人总是容易得逞,乌台诗案轰动一时,一颗璀璨的明星险些泯灭。
然而在除夕,刚被释放的苏东坡鼻嗅爆竹味的“除旧迎新”之气,耳闻叽喳的喜鹊,眼观源源车水马龙。喝点小酒,沉浸在久违的人间烟火气中,诗意又如泉水般涌出,写下“平生文字为吾累,此去声名不厌低”。尽管刚刚经历了大祸,那讽刺小人的狡黠却还是难收纸上:“塞上纵归他日马,城东不斗少年鸡”。掷笔,再开怀大笑:“我真是无可救药!”这就是东坡式的魅力。这独特的魅力甚至在案件审理时帮助了他:曾经针锋相对的头号政敌王安石,竟然上书劝说“安有圣世而杀才士者乎?”一场命运的捉弄,却将英雄的人性光辉展现得淋漓尽致。这命运的捉弄,或许是光芒万丈的“代价”。但苏东坡看清才华带来的“影子”,不改面向光明、心往光明,睿智地忽略背后的负担,通透地做自己。
塞翁失马,焉知非福。乌台诗案的浓云在东坡的一生中挥之不去,而这飞来横祸却也敲响一记警钟:不可凭性对外人毫无保留地倾吐心声。直爽率真的苏东坡由此变得更沉稳、更老练,只将心里话同最亲的李常一类挚友倾诉。乌台诗案将锐意进取的,名为“苏轼”的美玉打磨成更加清新脱俗、意味深长的模样,名曰“苏东坡”。人们津津乐道的那个“苏东坡”渐渐诞生了。现在的他不再深陷政党之争的沼泽,他躬耕田亩、游历山水、研究佛法。在黄州,创作成千古绝唱的《赤壁怀古》、吟咏下超脱尘世的《定风波》,雕琢出清冷孤寒的《卜算子》。有人说苏东坡在黄州到达了他文学造诣的顶峰。从某种角度来说,乌台诗案孕育出一个看破了红尘,却依然乐在人间的东坡居士。大彻大悟,是对影子的释怀和对光明的忠心。
这位极具天赋的文学家享有着凡人无法驾驭的文采,徜徉在自己的精神世界里,沐浴人性和诗词的光芒。光影相伴而生,阳光越灼目,没有被它照耀的影子就越暗沉。但率性的东坡总会坚守住心田内的那一片光明,不受小人烦扰。在认清生活的真相后,无视身后之影,积极地热爱生活,诠释何为真正的追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