儘管對別人嘴裡的陽光早有耳聞,但載滿了質疑與否認的烏雲總會在陽光照到我的上一秒,狡猾地佔據我頭頂的空白。
又經歷了一個內心翻雲覆雨的不眠夜,我生硬又疲憊地坐到桌前拿起試卷,好像例行早已編好的程式一般不帶任何感情。一個個朱紅色的交叉就像那零碎而堅硬的雨點俐落地刺在我心上。我始終望不穿籠罩著我頭頂的「烏雲」,也看不到無趣生活的盡頭。無論是人與人之間暗暗的攀比和貶低,還是用成就來判斷人的武斷和粗陋,都讓我感到心寒。依稀記得,已經有很長的一段時間沒有再深刻地體驗過這個世界上的溫暖或美好。就算是嘗試在別人的話語中努力回憶、品味,到最後剩下的都只有擔憂、悲傷。
連續兩三天都沒有開窗,房間悶臭得駭人。是時候要開窗透一下氣了,心裡這麼想著。突然間,一束刺眼而溫暖的陽光透過玻璃直瀉在窗臺上,並沿著堆滿灰的窗沿爬進我的房間,在我的桌子上一閃一閃地躍動著。我吃力地推動那執拗得不願挪動的窗。露出縫隙的那一瞬間,一股攜帶著花香與清新的微風伺機而入,與我撞了一個滿懷。
經過一場清新的洗禮之後,我坐下來,一言不發地望著遠處發呆。綠葉與紅花層層疊疊,風吹動葉的聲音淒淒切切。鳳凰花瓣猶如火紅的裙擺,裙尾被陽光鑲上了耀眼的金邊。花柱上黃澄澄得像黄金的花藥隨風顫動,引得我的心兒也跟著抖動了起來。那些被名為風的鋼琴家動用著他們靈活的手指,彈著用鳳凰樹葉做成的琴鍵,譜寫出愉悅與歡快的歌謠。坐著坐著,我的思緒被一股莫名的強風捲上了雲霄。我乘坐著白色棉花做成的小船,悠閒地在這片遼闊碧藍的大海上遊蕩。天空是滿片沈寂的藍,如果你望得更高更遠,可以看見更大片的雲霧。那些雲呀,猶如被渲染於藍色宣紙上的潔白的墨,這「白墨」的邊際模糊而呈絲狀,彷彿還在慢慢地往外蔓延......
東邊的樹梢中,突然躥出兩隻火團樣的鳥兒,在這碧空上畫出一條優美而俐落的弧線,還發出了兩三聲尖銳而悠揚的叫聲。這叫聲似乎要刺穿那看上去沒有邊際的蒼穹,愈來愈小,直到消失在世界的盡頭。隨後那兩鳥兒便嗖嗖地插入西邊的樹裡,引起一片譁然。
那二鳥消聲匿跡良久,樹葉們還是無法從被驚醒的戰慄中抽出,或左顧右盼,或竊竊私語。但這些輕盈而薄弱的綠葉,它們只要被微風輕輕一吹,就會如鼓點一般躍動不止。也像一顆顆跳動的綠色心臟,鼓動著青春的熱血與生命的勃勃。陽光肆意地在一片又一片光滑的翡翠片上流淌,遠看就像生生不息的金色瀑布,彷彿還能聽到汩汩的流水聲,不知不覺中,就用溫暖與生機奏出了大自然的樂章。歲月與時光都在金色瀑布的水波碰撞之間沈溺、浮現,萬物都在這瀑布的滋養下,蛻變、成長。雖然我只是放下了筆,抬起了頭,但卻看到了驚豔一生的美麗與神奇。取代臉頰上的那一抹蒼白的是充滿希望與朝氣的嫩紅。
在此之前,我一直只顧著低頭。陷入了無法自拔的泥潭,拘泥於眼前的苟且。嘗試在一個又一個方正的象形文字裡琢磨出努力的意義,在粗糙的書頁之間尋找到生命的真諦。我一直在為了別人口裡的成功而盲目地奔跑,用没有用的焦慮來包住我空虛而麻木的心。卻沒發現,只要推開窗,陽光正好,就是人生中最大的小確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