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尖的酸痛与双眼的疲惫迫使我搁下了手中的笔,丢开手中的试卷缓缓伸了个懒腰,恢复了一丝丝活力,一手扬起鹅黄色的窗帘,大自然的浓厚的气息扑面而来。
春日那开得大片大片的金灿灿的油菜霸占了整个窗户,一片片,一丛丛,一簇簇,金灿灿的,像漫山遍野的黄金,在阳光的照耀下亮得刺眼。暖暖的阳光轻拂菜花,淡淡的蒙在他的身上。爷爷听到声响慢慢直起身,灿烂地冲我一笑,那闪着青春光彩的笑容,像—朵在夏雨之后悄然绽开的睡莲,含着晶莹的雨珠,羞怯而又优雅地点着头。"学好了?出来歇会啊。"声音低沉却有菜花一般的温柔活泼,宠溺无边。推开窗,暖暖的阳光洒在我身上:"来了。""这几天学习累不累啊?看看你,都瘦了。"爷爷微微皱眉,"别整天闷在家里,多出来走走。""哦哦,知道啦。"我随口敷衍,心里暗道每天都这句话。可爷爷从不生气:"我的宝贝孙女要吃点什么啊?爷爷给你煮啊。""不用啦,随便煮点就行了。"然后午饭时便在桌前满脸无奈地看着一大碗红烧肉,我那时无法理解每天都吃红烧肉,心里一直觉得他很话多。
但后来……他离开了。随后而来的是满满压力的初中生活。
妈妈手里抓着我的试卷,满脸怒容地看着一个个鲜红色的叉,几次深呼吸,缓缓丢下卷子转身离去,远远的传来妈妈的叹息:"这可怎么才好……"我已数不清这是第几次,我希望她能痛骂我一顿而不是像这样叹息……时光悄然而去,无形的压力一点一点堆积在心头,日子一天比一天灰暗。
那个期末,我拎着书包,一张张分数极低的试卷压在心上,压的我喘不过气,我没有立刻回家,一个人在外面转了很久,直到夕阳的最后一抹光消失在远方,在那个寂静的夜晚,记忆里大片大片的金黄和窗外满脸柔情的他从心中的一个角落翻了出来,多年后的夜晚我又想起了话多的他,只可惜我领悟的太晚了……
城市里是一片钢筋混凝土森林,活力四射的菜花在这里没有一点容身之地,那菜花田里的他呢?
我心中不由得叹息,这是怎么可能的事呢?
走在回家的路上,我明白即将面对的是这样的暴风雨,腿肚子不由得颤抖,几乎丧失回家的勇气。
远远地传来一阵声音,是谁家的大人在呼唤他的孩子吧。"圆圆!"不对,这是在叫我!我心中一热,心跳停了半拍,随即猛地转过身。看到那个和蔼可亲、心心念念的人远远地向我跑来,我鼻子一酸,心里的委屈、悲伤一下子奔涌出来,想把一切都诉说给眼前的人听:"爷爷!"我扑过去,紧紧地抱着他,生怕他再次离开,我深吸一口气,鼻腔里满满的都是油菜花香,都是温暖柔和的金黄。
暴风雨没有如期而至,取而代之的是那片温暖惬意的阳光。
抬头看看,阳光也已经老了。爷爷额上爬满了一条条水沟似的痕,与从前不同,干枯的皮肤上遍布皱纹,年轻时的生龙活虎没有留下一点痕迹,饱经风霜的脸上布满岁月的痕迹,身上还是那套缝补过的衣服,裤脚上沾着泥土和那日窗前望见的金黄,在昏暗的灯光下似在闪着灿烂的光。
我又望见他手中拿着的一束活泼的油菜花在夜晚的街头闪耀,油菜花的四片花瓣整齐的围绕着花蕊,花瓣上有着精致的纹路。再看爷爷,脸上的笑容像菜花一样灿烂、热情。他把家乡的菜花带来了,爷爷不懂该送别人什么花,只是送去了自己热爱的,送去了未来的希望,坚强,美好和奋斗的象征,把祝福和鼓励融在花中送给了别人。而来到我的世界里的他就像那春日里的暖阳,在灰暗的日子里带来温暖柔和的阳光。
我笑了笑,轻轻地拉住他宽大的手向家的方向走去,他就是我生活中抬头看窗便可望到的一片铺天盖地的金黄。
而我只需推开窗,阳光正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