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时光的想象
我想要抓住时光的衣袖,让它慢一点,再慢一点。
时光如果有形状,它一定会是一位少女,会有乌黑的长发,黑色的眼睛,总是笑眯眯的,永远,永远。
她会在我学步时,半蹲着身子,冲我伸出手,我便欢喜地想要抓住。快碰着了,她又向后退,我又向前,几次反复,便学会了走路。微风吹过,路旁紫色的花摇曳,梧桐树影轻颤,我看见了风,也看见了时光。
她会带着我在花海中奔跑,盛夏蝉鸣不绝。滚烫的馨香漫过了小小的我,有蝴蝶在她指尖飞舞,有蜜蜂在她身边歌唱,有割不完,烧不尽,她一踏过,就又连了天的野草。她手轻抚过一朵花苞,那花就突然绽放,我远远地望见,一朵向着烈日而生的花,比一切美酒都要芬芳。我又向前跑,她在花海中转着圈,五颜六色的花就交织成天边的晚霞。我终于与她并排,想要告诉她:“慢一点,再慢一点。”她执起我的手,带我走向家,我回头恋恋不舍。又起了风,落了星光,掬一捧光华万点,皎皎万岁春秋。万倾草野伴随着她的离去,闭上了昏昏欲睡的眼睛。
她会在我长得与她一般高时,随我步入学府。我忽然惊觉,她竟一点儿没变,还是那位少女。她在校门口,蹦蹦跳跳地凑到那座“沉思者”的雕塑前,雕塑呈柏油色,油光铮亮,又有微微铁锈,白色大理石底座的下方用小楷篆刻着一行校训,“赤子之心”。简单四个字,烫上一层金,在阳光下闪闪发光。她轻抚上去,又多了岁月的斑驳。
她会漫步在学校的银杏树林,原本青涩的嫩绿刹时被金黄取代了,满树光辉仿佛随时都要羽化登仙。触目是满地的枯黄,和她一成不变的模样,我想告诉她:“慢一点,再慢一点。”
她会再我拼命想要追上她,追上时光的那段日子里,突然消失。但待我回首,原来绿荫浅道在空气打滚的热浪,铁栏杆上一路攀升到教室的花香,窗角边燃尽了的余辉,月落又重升,灯灭又再明......这些都是她啊,都是时光。她拿起那支被磨去朱颜的钢笔,阳光为它镀上金衣,透过她,透过时光,似乎还是一支崭新的钢笔,熠熠生辉。迎着扑面而来的风,点点星光,以及街道两旁那道无限往外延伸,延至天边的阳光,我想追上她,踏过春日夏风,秋叶冬雪,南水北山,东麗西岭,追上时光。
她会牵起我的手,那手就变得斑驳,她会摸过我的脸,那脸就布满皱纹;她会拂过我的发,那发就变成满头银丝,连背也不再笔挺,佝偻下来。但她还是少女模样,秀雅风姿将永远翩翩,永远,永远。而我就像乘车,沿途有苍山泱水,陌上桑梓;有山川河流,平原铁轨;有壮丽江山,空灯流远;有江间秋色,宁静声声;有我心中所有爱的,在瀚海,在云端,在心口......形形色色拼成四季春秋,停停走走便是遥遥一生了。而她却踏上了又一次的旅程。
我想要抓住时光的衣袖,让她慢一点,再慢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