凛冬的风,呲着嘴巴,寒瑟瑟的,吹得人心里直哆嗦。看不见光的拂晓,睡意倒也不外出张扬,依旧驻足在每个人的心上。
又听见笛音了。躺在床上的我翻身瞧了眼表,才不到六点。我烦躁地躺回去,用被褥掩住耳朵,又昏昏睡去。这么冷的冬夜,管它外头传来什么佳音天籁,没人愿意推开窗一探究竟,反而是烦躁它的聒噪。
笛声却不听话,一舒一张,一起一落,或许已伴一夜梦长……
等我再次起身,笛声已不再回荡,而是见到外面卖着早点,肉菜的门面和摊铺三三两两地营业。刚一出门,就见巷口的行人熙熙攘攘。耳朵也不得清闲,先是听见邻门的刘爷和对过儿的王妈拉家常,再接着便传来卖笼包、烧饼、蔬果贩子叫破嗓子门儿的吆喝。上了街则更是热热闹闹的,邻里邻外都要出来溜个弯儿,仿佛只有早晨这一会儿是最近人意的,千万要握住,还要握紧了不松手。
不觉间,刚出门没走几步的我心头就暖和了,一直搓着的凉手也热乎了不少。却是定不下神,似乎要寻觅到吹笛人的踪迹,不仅是出于好奇,也藏着对清早听到笛音悠扬延绵的向往和怀想。
找了一番没有结果,我点了几只肉包便转身回家。一直等到下晚儿,笛声都没有出现。也不知从什么时候,我对这笛声从排斥到了渴望。
百无聊赖,又不愿苦守窗前等窗外佳音,我便想再出门看一看暮色。没料到比早晨更加忙碌,村中央的几个戏班儿,匆忙地整理灰尘满布的戏台,摆放着台下的小椅小凳;街道一侧的广场,好几来个人已换好了舞服,调弄着音箱,准备跳每天的健身操;赶集的人更是不计其数,有的大揽顾客,有的正收拾行囊待明朝……对啊,明早那个吹笛人会来吗?
不久,街头的人潮慢慢褪去。入眠前,我特意推开窗透了一点小缝,想揭开吹笛人的真相。凛冽的寒风一度让我想过要关上窗户,却又一次次打消。
在一片迷糊中,我果然听到了那笛声,细细品来还真是绝佳。宛转起伏不说,还没有多少唐突的尾音,连呼吸的间隙都一闪而过,连绵不断,空明又澄澈,似流水、似叠岩……我突然惊起,顾不得看时间,立马裹起棉衣。可当我刚点开房间的灯,那笛声却戛然而止,等我把窗推大,外面除了冰凉凉的风划过指尖,空无一物,全然不见刚刚还吹笛的人儿。
我有些奇怪又有些失望地关上窗,愣了愣,心下猛然有所领悟——
也许我无需寻觅吹笛人的身份,无所谓他是包子店的师傅,街坊的酒匠还是施工的工人,哪怕是身无分文的乞丐,他都是一个有心的人,他要用笛声把冬日人间的烟火提前点燃,他要用笛声见证天亮,抑或,见证新春……
没有多想,我又起身把窗推开了一个小缝,而后关了灯。我要让那笛音飘进我的梦乡,直等到明朝的第一束光。因为你不知道在哪一天,春继冬央。
渐渐地,我又隐隐听到了窗外人纯正的心声。迷迷糊糊的头脑里却只想着,家家都推开一扇窗,让笛声流进来,让阳光流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