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浩歌狂热之际中寒;于天上看见深渊。于一切眼中看见无所有;于无所希望中得救。”
豫才先生向来是我所敬仰之大家,而今得以读完先生的《呐喊》一书,如饮冰,心中不禁泛起热浪澎湃。
先生的文字总每每令我折服,有如尖刀一般锋利的文字,锋芒毕露,鞭辟入里,酣畅淋漓。而《呐喊》便是那利刃之刀尖,尖锐而冷峻,猛士一般划破无边的混沌的夜,唤醒了那万难破毁之铁屋中那些个熟睡之人,于是那铁屋便有了破毁的希望。
于先生强有力的笔下,我见了那么些个形形色色的人——那么些个熟睡又或醒了的人。
我不曾见过华老栓,我却依稀能够描摹出他的模样。他在沉睡而不自知。他一脸愚昧封建之态,像双眼蒙上了一层翳,浑浑浊浊,看不见光彩。我见不得他相信那愚昧的邪门歪道。华小栓最后也未能康愈了,而是随了那革命战士的热血,一并入了土了。
而在那个年代,华老栓那样可悲的人何尝少见?在观剧《觉醒年代》时,我目睹了穷苦老百姓争着抢人血馒头的情景,手护着一个破碗,碗里搁一个血淋淋的白馒头,魔怔那般念叨着“我孩子有救了,我孩子有救了”。我不由感到可笑又可怖。
然而我又想到,这群睡者们不过是为了救自己病重的家人又何尝有错呢?他们又还能够做些什么呢?不过是走投无路罢。倘使你给他几个钱,足以让他投医了,又能帮上几分忙呢?那些个医生呵,又能见的几个不是那所谓的庸医呢?那可怜的单四嫂子,又何尝盼来了明天呢?
这是可悲的人吗?或许说是可悲的社会罢!
我早早的便读过了孔乙己,近来又读了陈士成,依我之拙见,他们俩便都是给那腐朽没落的封建科举制度所害。而陈士成又与范进有共同之处,或许陈士成更加可悲,屡屡落榜,终是疯的死了,被那科举“吃了”。他认为自己的文章有水平不过考官有眼无珠这一点倒又像极了阿Q自欺的模样。
而我印象里阿Q总靠着他的“精神胜利法”自我安慰,自欺欺人,浑浑噩噩,苟且偷生,至死不悟。
中国以农为本,农民是国家的重要群体,然而以阿Q为反映,却映照出农民群体的浑浑噩噩和愚昧消极。我不由得“哀其不幸,怒其不争”起来了。但当国家积贫积弱时,上层阶级仍旧是向下层阶级剥削压迫,许越是压迫,底层人民于是越是麻木,腐朽,愚昧,扭曲。他们的悲究竟是何所造成,竟无从说起。
然而希望,却绝不能说是没有的。
于狂人的眼里,于空洞中看见了癫狂下的希望。而在形形色色的人当中,我似乎确可以称他为那个“悲戚的醒来人”,可他看见了满本的“吃人”,一抬眼,却不可避免的,坠入“吃人”的陷阱。他同样可怜,因为他无法安宁,当现实与幻象交揉在一起,他却无处可依了,只留漫天的恐惧。但同时,“救救孩子”四个字在脑海里嘶哑——希望何尝没有呢?
他是一个无力的清醒者,但只要他醒,就决不能说其他人没有清醒的希望。或许这便也算得上是豫才先生的决心,这《狂人日记》便是那利刃之刀尖的最尖端,一下子,将天划破一道口子,于是便就有光洒下来,这铁屋也便有了破毁的希望。
“所以有时仍不免呐喊几声,聊以慰藉那在寂寞里奔驰的猛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