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笑声始终在我脑海中回荡……
雨丝在风中消散,天空中现出一弯彩虹,我奔跑在去老爷爷家的路上。推开门,一股雨后潮湿的泥土气息扑面而来,花朵在风中摇曳。恍惚间,我好像又看见了他。
“我是墨墨,老爷爷快开门啊!”院里没有动静,我拍打着门大声喊叫。
“来了来了!”我终于听到了最熟悉的声音,心里那块石头才落下来。
门打开了,老爷爷布满皱纹的脸上洋溢着笑容:“是墨墨啊!”
“嗯,是我!我是您的什么人啊?”我重复着这句永不变更的话。
他笑得露出了所剩不多的牙齿,想了半天,说:“我的女儿啊!”
“错了,老爷爷,我是您的重孙女!”我再一次告诉他。
他茫然无措地立在那儿,嘴里小声重复着:“我的,我的……”
“重——孙——女!”我又大声重复了一遍。
“哦,重孙女。”他终于点了点头,一副半信半疑的模样。
我牵着他的手走进屋里。
“来,女儿,爸给你买了你最爱吃的糖葫芦。”他颇有些自豪地说。
其实,全家人早已习惯老爷爷这个样子了,昨天他还把我认作他的母亲呢。
老爷爷三年前得了老年痴呆症,如今把该忘的忘了,不该忘的也忘了。
屋外鞭炮声不绝。“又是新的一年了啊!”我感叹道。
我望向老爷爷,他正坐在小马扎上,一手一块山楂糕,瞅瞅左手,瞅瞅右手。
他察觉到我在看他,便递出左手的山楂糕,示意让我吃。我摇了摇头:“我不喜欢吃酸的,我喜欢吃糖。”他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自己吃了起来。
……
仲夏,蝉鸣声不绝,干旱的土地发出了抗议,蔬果都枯萎了,大门的油漆也掉了大半。
走进院子时,老爷爷正在浇花,花上沾满了水珠,更显得娇嫩红艳。他见我来了,便急匆匆的跑进房间,像是去找寻什么东西。出来时,他手上多了几根棒棒糖。“给,你喜欢吃甜的!”我愣住了,老爷爷终于记起来了,他的病是要好了吗?我欣喜地接过来,剥开外皮,塞进嘴里,一股草莓的芳香味儿自舌尖弥漫开来,似乎将我带进了甜蜜的童年。
那时,我最喜欢的,就是坐在老爷爷家的院子里,听老爷爷讲故事。讲着讲着,老爷爷变戏法似的手上多了根棒棒糖,剥开,在我的鼻子前晃来晃去。我吸溜着鼻子,陶醉在这草莓味的芳香中。老爷爷晃着棒棒糖,说:“墨墨是只小馋猫,墨墨是只小馋猫!”我趁老爷爷不注意,一下子抢过来,塞进嘴里。老爷爷哈哈大笑起来……
一晃,老爷爷成了现在这幅模样。忽地,我鼻子一酸,眼泪不争气地流了出来。老爷爷看到我哭了,有些手忙脚乱的,问我糖不好吃吗,我说没有,糖特别甜,就是眼睛进沙子了。他笑了,像个孩子似的,笑意洋溢在每条皱纹间。
……
周围飘着消毒水刺鼻的气味,我焦急地坐在床上,盯着身边的心电图,害怕上面突然之间变为一条直线。床上躺着老爷爷,他还在昏迷中,双唇早已没了血色,四周围满了亲人,他们也十分害怕。老爷爷慢慢睁开了眼睛,伸出他粗糙的大手,抚摸我的脸,我感觉脸上有些刺痛,还有些许的痒。老爷爷似乎特别清醒,他用微弱的声音嘱咐我:“墨墨,老爷爷要走了,你要乖,要好好学习……”接着,他又向爷爷和爸爸做了交代。爷爷和爸爸俯着身子,攥着老爷爷的手。老爷爷忽然大口喘起气来,大家纷纷上前喊着老爷爷。一滴眼泪从老爷爷眼角悄然滑落下来,随后老爷爷慢慢闭上了眼睛,一道直线定格在心电图上。
老爷爷生前最喜欢雨,病了之后,也依旧如此。他的葬礼也是在一个阴雨绵绵的日子,一如我们沉痛的心情。
老爷爷走了,他的小院日渐荒凉。
……
“老爷爷,我被蚂蚁绊倒了!”老爷爷跑过来,扶起了我,哈哈大笑起来。“墨墨最勇敢了,别说一只蚂蚁,一座大山也能跨过去!”
望着老爷爷院子里铺满的落叶,往事浮上脑海,我蹲下来,抽抽噎噎地哭起来。
老爷爷,您走远了,可您的爱,让我的世界闪闪发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