逼仄的小屋子黑洞洞的,唯有一丝从垒得高高的书堆缝隙里钻出来的暖黄灯光照在我的侧脸。虽亮,但却没有什么温度,还是冰冷的——那毕竟是人为制造的光。
我缓缓站起身来,凭着已经有些模糊的记忆走了一两步。伸在身前的右手触碰到了毛茸茸的东西。我顿了顿,攥紧那团绒布,低下头,深吸一口气,屏住,极其用力地,扯开了那块厚厚的绒布。微弱的光带着安抚般,轻轻摸了摸我的额头。我猛地抬头,看见了那扇灰蒙蒙的玻璃窗,隐约透出一些光亮来。我下定了决心,用尽全身力气,“滋啦”地,推开了它。
窗外天光大亮。
眼睛因受不了强光而半眯着,我探出头,让阳光肆意在我脸上描摹。真好啊,暖洋洋的太阳,我想。微微适应了些强光,我缓缓睁开眼,在看到景象后忽地瞪大——入眼皆是一派生机。
我看见,金黄的阳光照在梧桐树顶,反射出嫩绿与明黄交织的光彩。一阵风路过,那梧桐叶便“哗哗”响起来,枝桠高高低低,起起伏伏,在金光的折射下颇有种波光粼粼之感,使我产生了一种住在海边的错觉。
我盯着起伏的波浪,思维也跟着一起一伏,像是要流过这片海洋,直被遥远的苍穹吸进去,通向美好的那个彼岸。
“哈哈哈!”稚嫩清脆的童声是陆上的银铃,提醒我及时返航。我收了思绪,往两棵梧桐的间隙看去:一群很小的孩子,只露出一个个被阳光照得发亮的小小的头顶,围成了一个大大的圈儿。嫩藕般的手臂互相搭着,亮得有些晃眼。
这么一看,倒有些像是串在洁白绳子上的黑曜石——那也是亮晶晶的。大概是在做什么游戏吧,过不久,那串手链便跳起圆舞曲来了,但重心不稳,总是左晃晃又右晃晃的,我担心这群小珠子们会磕着碰着了,好在最终能转回原先的位置,使我放了心。随后便又是一阵层次不齐的笑,回荡在蔚蓝的晴空。
这又不使我觉得他们是宝石了,这该是一串串风铃,爱在风拂过时同它打招呼。音虽是乱的,但清脆的本质是遮掩不掉的,混在一块此起彼伏,只会觉得愈发动听了。
也不知是什么时候,我的嘴角已扬起,许久来被书山填满的心,也透进了一抹可爱的阳光。它从角落里挤进来,从小缝里钻进来,从留有一丁点儿空隙的地面流进来。。。。。。恨不能破个大洞,溢满一整个心房,温暖那险些被冻住的,鲜红的血液。
回过头去,本令人厌恶的小屋子被照得亮堂堂,反倒是讨人喜欢起来了。黑压压的书堆被照亮,露出印有烫金字体的书脊——要不是阳光,我或许永远都看不到着泛着金光的文字。一本又一本的书不再是难懂的神秘人,而是慈祥的长者,等待我去同他沏上一壶茶,坐下细谈。
我再没关上过那扇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