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的齿轮从未停止转动,他用一种最冷酷和理智的方式,让每一个生命得以平行前进。
——题记
或许每个人心中都有过这样一种幻想——拥有超能力。我当然也不例外,我希望我能操纵时光的流动。
我想让时光倒流,我想回到小时候,回到外公还在的时候。外公身体不好,有哮喘病,但是外公又特别喜欢吃咸菜,尤其是外婆亲手腌的咸萝卜。医生明明说过,哮喘病要少吃盐,可外公每天还是一如既往地吃咸菜,丝毫没有把医生的话放在心上,好像得病的并不是他。一次吃饭的时候外公又去夹咸菜,外婆看到后就没声好气地提醒外公:“吃什么吃,还吃,还嫌病的不轻么?”说着一把夺走外公手里的咸菜,板着脸,瞪着外公:“这句话说多少遍了?哪次真的做到了?”外公妥协了,轻叹一口气,默默低下头扒拉着碗里的米饭,没滋没味地往嘴里填。外婆趁热打铁:“再发现你吃咸菜,我以后就不腌了,咱大家都陪着你,都甭吃咸菜了!”至此外公想偷吃咸菜的心也就此彻底打住了。
外公长了一副仙风道骨的模样,银白的眉毛长到下垂,搭在眼睑两边;花白的胡子像关公那么长,一直垂到胸前,活像电视上拿拂尘的白胡子老神仙,又像古代的那种文人雅士,一看就是文化人。外公爱看新闻,一到晚上七点准时坐在电视机前。但是我爱看的动画片也在同一时间播出,所以每到这个点就会上演一场老少“遥控器争夺战”。妈妈还总是变着法儿的帮着外公,一到七点就把我支走,不是借口让我扫地拖地刷碗就是说什么花儿快要枯死了,让我赶紧去浇花。但我并不死心,我总是以最快的速度完成任务,还是会趁着外公不注意,偷偷地把遥控器摸走,换上我喜欢的频道,当时的我还颇为洋洋自得,自诩有当特工的潜质呢。有时外公也会反击,他把遥控器牢牢地攥在手里,死活不放下,我只能在旁边咬牙切齿龇牙咧嘴,气愤至极却又无可奈何,心不在焉地有一搭没一搭地瞅一眼如同经书般无聊乏味的新闻联播。现在回想起那些幼稚搞笑的画面还是会忍俊不禁,嘴角还是会不自觉的微微上扬,觉得那时的自己真是既可气又好笑。
外公还是个党员,时刻关注着国家大事,时事民生,这也使他养成了每天看报纸的习惯。外公病情较轻的时候,每天都会蹬着三轮车带着我跟外婆去拿当天的报纸,取到了手就如饥似渴的阅读,仿若这世间除了他和报纸,再也没有什么别的了。我当时还挺纳闷,这破报纸有什么好看的呀,竟能让外公如此痴迷。但是后来外公的病情渐日益加重了,身体更为虚弱无力,每天只能躺在床上输氧,最爱的报纸也看不了了,所以我每天都会陪着外公,给他读读报纸,让他听听新闻;陪他聊天,逗他开心。看着外公认真聆听的模样,我突然觉得,这报纸也不再那么无趣了;其实,还是挺有意义的。
可是外公现在已经不在了,但生活中恍恍惚惚总有那些日子的影子在闪现,看到饭桌上朴素的那碟萝卜干小咸菜,听到电视里字正腔圆的新闻播报,看到吱吱呀呀斑斑驳驳破旧不堪的三轮车,仿佛时光鲜活如昨,外公的身影就会清晰地浮现在我眼前,花白的胡子和眉毛在风中飘动,似在喃喃呼唤我:“囡囡,过来,来外公这里。”可是我一伸手,外公就又随风飘散了。
我想让时光快进,我想快点长大。毕竟,长大的时光那么漫长,生命中认识过的人来来往往,日益增多;学业日益繁重。寒来暑往,我真怕,一年又一年的时光,带走您在我脑海中所有的回忆;我真怕您只能成为我记忆中的一个名字;我真怕,您从这世间消失殆尽,再无影踪,与这世间再无牵绊。如果我快点长大的话我肯定就不会忘了。
我也想让时光暂停,暂停在那天梦里的那几秒。我一向不信鬼神,可偏偏这件事又如此凑巧。外公离开的那天是星期一,我在奶奶家睡觉。那天晚上我睡的很晚,不是不想睡,而是睡不着,心里那种心脏砰砰乱跳的让人不安的感觉,在夜里越发清晰,让我难以入睡,总觉得有什么事情要发生。直到快凌晨了,我才困乏至极的入睡了。听奶奶说那一晚我睡得很老实,没有踢被子也没有乱翻滚。可她们不知道,那天我做了一个梦,我梦到我们回到了老家,外公坐在熟悉的沙发上戴着老花镜聚精会神地在看报纸,那里没有输氧机,也没有顿顿当饭吃的药片,只有一脸轻松安详的外公。妈妈和外婆陪着站在旁边,不言不语安静地看着外公,脸上也挂着欣慰的笑,我看着他们都在笑,我也跟着笑。一直到早上六点妈妈的电话把我吵醒,说外公走了,凌晨两点走的,问我要不要去见外公最后一面。我去了,路上我一直心神不定,恍恍惚惚,一直在回想昨天的梦。看到妈妈之后,我把梦里的故事讲给她听,妈妈含着泪冲我笑了笑,慈爱地摸了摸我的头,没有说话。我不明白,但也没有再问了。
后来我才明白,妈妈那是心疼的笑吧。因为外公为了治疗,每天都很痛苦,吃不完的药,输不完的氧,每天连下床都是一种奢望。可能外公也觉得这是种解脱吧,梦里外公一脸轻松惬意的样子我已经很久没有看到过了。好想多看两眼,多想就暂停在那一刻,暂停在那美好的一刻。
现在长大了,每天忙于学业,去外婆家的次数也越来越少。我跟外婆拍了好多照片,或许这样就可以留住一些美好的瞬间了。我还定制了一个印着我和外婆合照的照片的抱枕留在了外婆家,代替我陪着外婆。
可时光怎会听我的话呢?它自顾自地流淌,怎么也拦不住。就像席慕蓉说过的一句话:“往前期待时总是永无止尽的慢慢长路,往来时回顾却疾如电光石火的一梦。”回顾过去那些美好的时光就像一场梦一般,过去的日子总觉得太快,像一缕烟似的,还没等你抓住它就已经飘走了。
也正因为你不能控制时光的去留,所以更要珍惜现在的每分每秒钟,“少壮不努力,老大徒伤悲”,等它溜走了你再发现就为时已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