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组别 班级 姓名 指导老师 赛区
高中组 0 王依涵 徐琤 浙江
时间:2021-11-12 点击量:349 推荐量:0 评论数:
				

影子的联想

城南有一家小酒馆,开了快十年,听长辈们说原先好像是有个很有文化的名字,但时间一长,人们也只叫它“兄弟酒馆”,因为这是一对孪生兄弟开的。 兄弟俩本是外乡来的,听说是姓李,又开酒馆卖酒,便干脆把哥哥叫做“李大酒”,弟弟叫“李小酒”。兄弟俩模样长得相似,人们只凭耳朵上的痣辨认——哥哥的痣在左耳,弟弟的痣在右耳。 兄弟俩模样虽相似,性格却大相径庭。李大酒善言,兴致来了时常在店里说上一段书,博得满堂喝彩;李小酒却是寡言,上菜时也不会招呼一声,把菜一放,一笑就走了,也有客人存心想逗他,没话也要找话跟他聊天,大多以相顾无言而收尾。 这两天城里各处都传着流言,说日军已经打过了东三省,马上就要往这城里来了。这天李大酒和一个老朋友喝了两盅,好友相逢也是高兴,一拍桌子便道:“今儿高兴,给大伙说一段书怎么样?”满堂应和,不知从哪里冒出一句“上回说了张飞,这回说说诸葛亮吧!”“行!”李大酒很是爽快,“那就说段‘诸葛亮大摆空城计’!” 刚说到诸葛亮羽扇纶巾上,张流子一脚踏进来便道:“我说各位啊,鬼子都要来了,还不走吗?”李大酒被他打断,也不恼,笑呵呵地问她:“你咋不走啊?”“媳妇快生了,走不了!”张流子寻了张桌子坐下。李大酒也不理他,接着说了下去。 张流子一贯喜欢说些不着调的话,这次却真被他说准了。日军进城的时候李小酒正好出城采买,等他拉着物质回来时远远就看见了城门上插着旗,不妙。 他没有犹豫地就改变了方向,拉着车往山上走。省着点车上的东西够他吃几个月,身上也还剩些银两,只是不知道哥那边怎么样。他寻思着,沿着小道往山上走。突然草丛里就伸出了一把枪,黑洞洞的枪口直对着他。 “别动。” 他一瞬间就僵在了原地,只有手还在不自主地颤抖。 草丛里的人缓缓地站了起来,却是张流子。 “拉着车跟我走。” 说不清楚拐了多少个弯莫名其妙地到了一个山洞面前。洞里面出来几个人,有个脸长长得像马脸的还拿着把带刺刀的枪。 “我刚在下面遇见的之前城里卖酒的。” 那伙人盘问了许多,大概是因张流子做证,加上李小酒看起来也是个老实巴交的样,末了那马脸道:“鬼子把这一片全占了,你先在我们这待两天吧。” 李小酒自是求之不得,拉着车跟在张流子身后进了山洞。 山洞里只有一盏孤零零的煤油灯,在地中央放着,勉强照亮了周围。不远处还有一堆熄了的篝火。一旦灭了,不但不能提供热量,反倒还要吸些热气走似的。 张流子说日本人早到了两天,他媳妇早上生了个男孩,想着要不叫“张胜利”,“咱们肯定打得赢。”木柴燃烧的“噼啪”声中,张流子摸着枪说。 等到晚上睡觉时李小酒终于忍不住问躺在旁边的张流子:“你咋会在这呢?还有,你们咋又枪?” “我早说了鬼子要来,不得做点准备啊。枪是在其他地方捡的。”张流子翻了个身把脸朝向另一边,“千算万算也没算到我媳妇早上生了,不知道她现在在城里咋样。” “我哥也在城里。”他想起小的时候自己总喜欢跟在哥哥的后面,村里人有时候会开玩笑说:“明明是双胞胎,这整得像哥哥大了两岁似的,整天就见小的跟在后面,像影子似的。”虽是开玩笑,从小到大李大酒似乎都比他成熟许多。在他还在外面撒欢的时候,他哥已经能给他爹打下手生个火了。还有后来开酒馆什么的,都是哥哥一手操办。不知道现在城里是个什么情况,不知道他哥咋样了。 洞口的月光洒进来,张流子忽然就听李小酒道:“张哥,我想加入你们。” “你人不是都躺在这了吗?” “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李小酒猜得没错,这是一支游击队。他来的那天张流子派了些人下山去,只剩了他看到的那些人留守。游击队里有些他熟悉的面孔,但更多的是他从没见过。最让他惊讶的还是张流子竟是对长,虽然他现在的一身行头还真有几分样子。 李小酒当初拉上来的那一车物质所剩无几,这天晚上吃饭的时候张流子终于道:“同志们,咱们剩下的东西可不够了,靠野果子野兔啥的大概也能撑几天,但终究不是个事。我们得想想办法。” 火焰跳动着,热闹的讨论声中好些提议被否决了。李小酒一直沉默地听着,这会儿突然道:“要不找我哥,让他送些东西来,顺便还能通一通城里的情况。” “你哥……可靠吗?”马脸往火里加了根柴,问道。 “嗯。你问张哥,他能作证的。” “应该可靠。”这实在是眼下最可行的办法,张流子很快在一片讨论声中拍板,“虎子,明儿你带两个人先去探探,小酒,你也去。” 马脸应了一声,李小酒这才知道他就是虎子。 天刚蒙蒙亮。 人多了不好行动,虎子最后只带上了李小酒。临行前还给小酒贴了几条不知那来的假疤,说是怕他跟大酒长得太像惹出麻烦。 进城时日本兵把他们全身查了个遍,没找出什么可疑的,就放他们进去了。 李小酒带着虎子轻车熟路地到了酒馆门前。刚想进去,虎子却一把拉住了他,“这里面咋坐着好几桌鬼子?” 他探头往里头瞧,里面果然坐了三四桌的日本兵,黄绿黄绿的军装,刺枪靠着桌立着。完了,我哥怕是已经出事了。李小酒被这念头冲得有些站不稳,虎子却看到了什么,一把扯住了他,“你他娘的敢骗老子!” 李大酒端着几碗酒从里间走出来,轻轻放在日本兵的桌上。笑容可掬。 李小酒被拉进一条死巷里,虎子的拳头落在他身上,他恍恍惚惚地仿佛在做梦一般,只有不断的疼痛提醒着他,这不是梦境。眼前又浮现出刚才酒馆里的那幅场景,终于把他从混沌中唤醒,挣扎着道:“虎哥,你先听我说!” “我也不知道我哥的情况。何况就只看了一眼,怎么就能确定他一定当了汉奸呢?”他知道单这样说服不了虎子,不等对方说话便又道,“我们再去看一眼。” 这次日军长官刚好从酒馆里出来,李大酒一直送他到门口。“看见了吧,那哈巴狗的样子。”虎子冷笑道。 李小酒像被掷入冰窖一般,浑身打颤。李大酒的声音不轻不响,却正正当当地传入他的耳中,“为了大东亚共荣嘛……何况皇军给出的条件这么好,就算是酒馆不开了我都要去的……”军官夹生的汉语在空中打了转,依旧稳稳当当地入耳:“你的酒很好喝,我们的士兵都很爱喝……早上趁酒馆没人的时候再去,我让那边的人等着你……”每个喇叭里都放,收音机里也会有的……李大酒要去帮日本人说话了。李大酒做了汉奸了。 李小酒眼看着那群日本兵浩浩荡荡地离开,几乎不可自制地就冲到了李大酒的面前,刚想说什么却被李大酒拉到了酒馆里,虎子跟了进来,关上了门。“外面不安全。”李大酒很镇定,仿佛没看到怒气冲冲得虎子,“为什么?”李小酒只冲他问,李大酒知他看到了刚才的一幕,只道:“我晓得按你的脾性定要去保家卫国的,但你哥没那个本事,上不了战场。”他从身上掏出一把小刀递给弟弟,“带着防身。”李小酒不接,怒视着对他吼道:“你杀不了鬼子,也不能做狗腿子!”他用力地转过身,猛地推开门和虎子一起走了。 李大酒自嘲地笑了笑,冲他的背影道:“放心吧,你哥当不了英雄,也不会当狗熊的。” 李小酒没有听见,也许听见也不信,不重要了。 他们混在一群商人中出了城,虎子看见小酒刚才的样子也终于相信他不知情。他也是个直爽的性子,直接便道了歉。反倒是李小酒浑浑噩噩的,没回答什么。 回到山洞,自又要令一腔腔的期望落空,他们只剩最后一点粮食了,分到各人手里只剩几口,好在张流子早先打了些野味来,勉勉强强能混个半饱。 天上挂的还是那轮孤月,今夜的月光格外清冷。李小酒想起了好多年前爹去世的那个夜晚,兄弟俩被地主赶了出去。也是这般的月光,李大酒拉着他朝着爹的方向磕了三个头,起来后逼着他对月亮发誓,一定要好好活下去。如今,李大酒倒是的确活得好好的了。 后来张流子不知与哪一个线人取得联系,把米啊酒啊运了过来。 后来大家渐渐不提这件事了,李小酒却变得更加寡言,原本连鸡都不敢动的一个人,现在扎了个草人没事就练刺枪,惹得一众小伙子每天吃完饭就端起枪刺草人。张流子把他的改变看在眼里,也不知是好是坏,只是经常想起有一天虎子暗地里跟他说的话:“有光就有影啊。你看李小酒和李大酒,真就一个光一个影。” 这样的日子不知过了多久,有一天张流子突然兴奋地对他们说:“上头有命令让我们跟另外一支队伍会合,八路军要来把鬼子赶跑啦!” 年轻的小伙子们欢欣雀跃,将行程生生缩短了半日,提前与另一支游击队会合。在焦灼的等待中终于盼来了八路军。 开战的一开始李小酒并不在先锋部队,当他得到命令的时候城门已经大开,他随着部队冲进城里一条一条街道地打。身边不断有人被刺死,他从日本兵手里拿来把刺枪,血儿从刀尖滴下来。他低着头只管猛刺,眼前浮现出的却是那天李大酒阿谀奉承的模样。 日本人仓皇撤退已是几天后,李小酒开枪射死了一个掉队的日本兵,只感觉全身的气力都泄了个尽,提着枪没走几步便倒了下去。 李小酒的肩膀被人打了一个窟窿,在城里医院的病床上躺了好久。等他稍微能坐起来的时候,护士拿进来了一个包裹。 “说是你哥留给你的。” “我哥?” “对啊。李大酒不是你哥吗?你们长得真像。你哥是个英雄,你也是。” “英雄?” “对啊。跟鬼子作对的都是英雄。” 李小酒低头看那包裹,上面打得结他很熟悉,一般人解不开,还是从前爹教他们的。 李小酒解开包裹,里面只有一把小刀,很锋利。 护士说,李大酒每天在广播里讲话开头都是什么“大东亚共荣”,后面讲的却是岳飞精忠报国,文天祥从容讲义的故事。有一天他正说着“国家正在生死关头,各位……”广播里突然传来一声枪响,然后是听不懂得愤怒的日语。 “李大酒是个英雄。”护士又下了一遍结论。 李小酒是个英雄。他哥是个英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