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股濃厚的煙味撲面而來,一個女孩坐在地板上,她的眼珠子又大又黑,隨著大門的打開,她的眼中逐漸出現了光亮——這是我第一次見到她時的場景。 因為鄰居家總是會出現巨響,影響到了我父母的作息。所以,母親無奈地敲開了她家的大門,她的弟弟正在椅子上吃著蛋糕,出來迎接我們的是一個穿著背心,滿臉胡渣的男人,他不耐煩地說了幾句就把門關上了。 在小學上課的某天,我又遇到了那個女孩,因為她那雙眼睛,令人過目難忘。直到那時我才知道,那個女孩和我讀同一所小學,但我从未在上學的路上見過她。 我本來就不算聰明,小學在學習方面一直是得過且過,父母忙著上班,看到成績發一頓火便又上班去了。上了初中以後,因為班主任的用心良苦,我的成績變得稍微能見得人,這時候,我們班來了一位“新生”,不同的是,她是從別的班轉來的。她的髮型很搶眼,通俗一點説就是好像被狗啃過一樣。不過我還是一眼認出了她,因為她的眼睛還是那樣的漆黑。 她的成績很好,至少跟我比起來,她好太多了。她在課堂上積極答問題的身影,和趴在桌子上打瞌睡的我簡直對比鮮明,一白一黑。後來分座位的時候,她被分到了坐在我的身邊,我們逐漸熟絡了起來。她會勸我上課聽講,教我最不擅長的數學,而我會偷偷地在課上找她開玩笑,聊天。她大多時候都不理我,顧著聽課。過了沒多久,她和班上的同學們很快打成了一片。我們會一起放學,但是當我提出要一起上學時,她總是支支吾吾的,好像有什麼難言之隱,然後扯開話題,就是不答應我。於是,我找了一天,在樓梯口等著她一起上學,結果等到快到上課時候卻還是不見她的影子。我內心越來越焦急,當我正打算離開去上課時,才看到她匆匆忙忙地出門,她抬頭看到我明顯一愣,還沒等她問出口,我就拉著她的手跑了起來:“先別管這麼多了!快遲到了!” 跑著跑著,我聽到了她的笑聲,很清脆。雖然不知道她在笑什麼,但我也跟著笑了起來。那天太陽很大,我隱約看到了掛在她臉上的小水珠,不知道是眼淚還是汗水。終於在上課前趕到了學校,看著對面滿頭大汗和亂糟糟的頭髮,我忍不住指著對方笑了起來。學校門口值日的老師無奈地提醒我們兩個“瘋婆子”趕快回去上課,我們這才收起了笑容,趕緊回到班裡去。 後來,我問她為什麼那麼晚才出門,她不好意思地同我說,她早上得做早餐,等她弟弟吃完了,她洗完碗了才能出門,而她弟弟吃得又慢,上課時間比她晚半個小時,所以,她每天早上總是很晚出門。我問她家裡人呢?她說她媽媽早上得上班,她爸爸上班特別累,早上還在睡覺,不想打扰他。我勸她碗不一定要立馬洗,先放著,早點出門也好啊,起碼不用那麼赶。她仔细思考了一下,説她回去和媽媽商量一下,我比了个大拇指,約好了明天也在樓梯那等她。 從那以後,我們終於可以每天都走去學校,而不是用跑的。後來她告訴我,那是她第一次向她媽媽提出她的想法。 後來上了高中,我們被分到不同的班,但她還是一樣的优秀,我們也依舊是好朋友。她會和我分享她的理想,她特別喜歡化學,覺得學化學就好像不斷在認識新的朋友一樣,她很向往北方的風土人情,特別希望去那邊讀大學。當她説這些的時候,她的眼珠子不再是漆黑一片,整個人變得特別耀眼。和她比起來,我就暗淡許多。我還沒找到自己的理想,我很羡慕她,羡慕她那麼聰明,能獲得那麼多的獎,能夠有自己前進的目標。那一瞬間,我感覺她像是《搖滾莫札特》裡的莫札特,而我是欣赏又羡慕著他的薩列里。 或許是受了她的影響,我開始對學習也上心了起來,想讓自己對學習也充滿熱情。一開始真的很難,一直是她在鼓勵我,用心教導我不會的題,即使我在深夜問她,她也會立馬回答我。我在學習的過程中,領略到了知識的美好,也找到了自己追尋的目標。一天晚上,她找我説,今晚可以看到流星,我們兩一起興致勃勃地跑到陽臺盯著天空看了好久,雖然沒有看到流星,但是,我們卻對著夜空默許了一個心愿,就是各自都能考上心儀的大學。 一天夜裡,我突然聽到門外有點動靜,我以為是我父母回來了,打開門往外看,看到的卻是在悄悄哭泣的她。我連忙帶她進屋,問她怎麼了,這才知道,她的父母讓她考就近的普通大學,省點錢給他弟留著,但她的成績明明能考到更好的,她不敢和父母説她的想法,找了个藉口溜出家門,但又不知道能去哪,只好蹲在我家門外。我無奈地説,以你的成績,拿到獎學金綽綽有餘,考上好大學以後找到好工作補貼家用不是更實際嗎。我安慰了一下她,她也吐露出了更多事情。她初中時是从別的班轉來的,因為她在原來的班里受過委屈。她當時剛生完一場大病,課程有很多落下了,導致她成績不太好,需要問別人很多題目,問多了,別人煩,她自己也不好意思。特別是她那個班的人特別看成績,看到她成績不好,便認為她不上心,不用功,她花了很久的時間才把課程補回來,並申請了轉班。轉班以後,她感受到了一個班和樂融融,互幫互助的感覺是怎麼樣的。此外,她的父母一直偏愛她的弟弟,所以,她為了不引起父母的反感,一直不敢和父母説她的想法,小時候一直都是她自己一個人坐在陰暗的小角落玩。她説,你的父母很痛愛你,你是他們唯一的女兒。說到這裡,我沉默了。我的腦海中浮現了那些為數不多父母和我在一起的記憶,雖然有很多不是那麼的愉快,我一開始想否認,但最終還是說了一句:“或許是的。”他們雖然忙著上班,但是手機里一條條我嫌煩的信息,卻代表著他們的關心,因為我是他們唯一的女兒。 想到這裡,我又對她說:“那你呢?你難道不是你父母的女兒嗎?再怎麼說,你也是他們的孩子,是他們心頭的一塊肉。他們重視你弟弟,並不代表他們不願意聽你的想法,好好交流才是一家人。”等她終於鼓起勇氣去和她父母談談的時候,我才放心地讓她回到家去了。 走的時候,她說我真的很有勇气,很耀眼。我笑了笑,和她説,你何嘗不是呢。如果我是你生命裡的一道光,而你,是我生命中最耀眼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