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稀记得那个夜晚,大雨如同脱缰的野马奔涌而下,似是神仙捅破了天河而一泻千里,一发不可收拾。
我迟迟未入睡。
今晚,他会回来吗?我一直都期待着,也害怕着。我辗转反侧,一方面是因为梦魇的缠绕,另一方面是因为外面的声音。不知为什么,雨声明明是嘈杂的,可我却觉得那么寂静。
从何时开始期待着他回家,我已经记不太清了,我只记得当母亲告诉我父亲要出差,可能很长时间不会回家的时候,我是不为所动的。那个时候的我并没有尝到过多少父爱,谈不上什么失落。我把自己关在一个黑暗而又封闭的空间里,拒绝外面的一切,只要我尝不到什么是甜头,自然就不知道苦是什么滋味了。
偏偏造化弄人,即使再怎么努力,空间还是裂开了一道缝隙,我原本寒冷的蜷缩着,却感受到了一丝温暖,我终于忍不住睁开了眼,看到了那一缕微光。
那天没有雨也没有烟,像是命中注定的一样,我们不经意间相见,见他一笑,只觉得很好。父亲给我带来了许多新奇的玩意儿,我禁不住诱惑,打碎了黑暗的空间,看到了耀眼夺目的太阳,我从来都没有这么开心地笑过,仿佛只要有他在,我就能彻底的敞开心扉。
只可惜美好的事物总是转瞬即逝的,没过多久,他又离开了我,带走了所有的光明。也许是从那时起,我开始了等待,等待与他的重逢。黑暗的空间已经被我打碎,我看到了许多美好的诱惑,它们于我皆没有什么魅惑力,我真正想要的是那缕温暖的微光,我的心中已有了它的印记,只是它再也没有照亮过我的心。
12点,1点,2点……
今晚,他依旧没有回来。
我本可以忍受黑暗,如果我不曾见过太阳。可太阳还是无意间找到了我,用一束光驱散了黑暗,所以我拼了命的想要抓住它。
哪怕最后只是飞蛾扑火……
眼眶中有什么东西突然落下了,潮湿地划过我的脸颊,在干燥的皮肤上留下一道曲折的线。破碎了的空间永远无法弥合,我一直在等待,等待着他的蓦然回首,可以发现一个尚在灯火阑珊处的人,渴望着他给予一点微光。但是等到最后,却连背影也没有。
我独自一人在破碎的空间里苟延残喘,不再抱有希望与幻想。迷茫之际,另一束光照了进来。
我结识了一个网友,即使不知道他是谁,可他总是愿意耐心聆听着我的心声,他不会像父亲一样抛下我,就连那一缕微光也要狠心地带走。我开始憧憬,从破碎的空间里走出来,努力撕开云雾,去追寻照亮我世界的那束光。
即使太阳回来了,我也毫不在意。
同先前一样,父亲回来时又给我带来了许多新鲜玩意儿,但我的态度却十分冷漠,我的世界已经被照亮,再也不需要太阳那一点点微不足道的光明了,这次,我远离了太阳,再也没有回头。失望的阴霾充斥着我的内心,以至于我没有关注到父亲眼角的一道泪痕。
深夜已渐渐爬上了枝头,风携着落叶在空中旋转,发出沙沙的声响。我依旧没有入睡,手机突然响了,仔细一看,原是那束光又想到了我。
我们聊了很久,他不停地安慰我,为我拨开了失望的阴霾。就算没有了太阳又如何,我也依旧在光里前行,走向我梦寐以求的浩瀚云天,走向我向往已久的天涯海角。
我一直追寻着那一束光,期待着与它的邂逅,尽管没有闪烁的繁星,但是我的心还是会被它照亮。
我不停地幻想着与他邂逅的场景,也许是在灿烂的花间,也许是在云雾缭绕的山顶,也许是在翻滚着浪花的海边。
父亲结束了东奔西走的生活,重新回到了我的身边,只会照亮我一个人。但是我撑起了一把伞,挡住了那炽热的光明,他不是我想要追寻与邂逅的那一束光,我不需要其他光明。
不久,我一直追寻的那一束光终于要与我邂逅了,掺杂着紧张与激动,我走向了他。我们不是在花间邂逅,不是在山顶,也不是在海边,只是在熙熙攘攘的街道,纵使再过寻常,也足以在岁月的长河里留下深深的烙印。
他是一个身材高大健壮的人,瘦黄的皮肤是日夜奔波的与结果,浓密的乌发中掺杂着几根白发,他看到了我,微微一笑,充满爱意的眼睛洋溢着历经沧桑后的返璞归真。
他是我的父亲。
我终于知晓了,原来太阳一直没有抛弃我,他带走了微光,却用另一束光来守护我。而我呢?我被失望蒙蔽了双眼,一方面紧紧抓住那束光不放手,而另一方面却对太阳残忍无情,接受着他的好,却又在不停的伤害他。
我含着紧紧抱住了父亲,在阳光的照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