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为一支孤舟,也有指日江海的鸿途;若为一缕浮萍,也叹漫江碧透的梦呓;若为一点荧火,也望丝热寸光的火炬。
我只是孤舟,邂逅山河万里,我只是浮萍,邂逅江南春水,我只是荧火,邂逅暮夜繁星。
父母早已离异,还稀记,那天的夜空清明,流不下一滴雨。我蜷着身子,缩在墙角,天真地折着一叠又一叠的小小的纸船。啊!它会像冰心语的那般,漂流进母亲的梦里吗?
纸船,被折得愈来愈大,直到初一那年,它终是没有启程。她离了家,去寻那求学梦。才突然发现,那一纸雪白的空纸外,父亲的发早已在母亲离开的旦日便沾染了秋霜,随着纸船长大的,还有那拔不完的银丝,还有那衣物里掸不尽的工厂的垢。
父亲,像疲惫的港口,吞吐纳息。随列车疾驰的我,才终于,从他那瑟索的背影,窥见,那山般的伟岸。
纸船,终是不再启程。原是她收拾行李,才觉小学里每年送来的花绿的衣裳,每年寄来的一板板书籍,衣里匿着母亲流水般的温情,书里夹着小纸船向往之地的乳香。
啊!母亲是否也像浮萍,在江南的烟雨里,怀着书,遍遍摩挲,叠着衣,回回熨烫。去寻,去触,异处的,她的根!
母亲,像江南的春水,婉转柔和。随时间成长的我,才终于,从她那离去的背影,品出,那水般的温盈。
我在纸船上写着“希望父亲爱我”,“希望母亲回来”。但原来,它们一直都在,我追寻着的,一直在某个时间的节点,静待我的邂运。
我为孤舟,我为浮萍,而我,亦是那一点荧火。离家为何?为寻父母情,为遵父母意。初一初二,读书也得平平读,唯有那点滴勤奋,是漫海学涯的一丝曙光,亦使我在漫天的繁星里,闪烁荧光。
那段异地求学的日子里,阮老师,轻敲我的脑袋,斥责我粗心犯的错,慷慨将他女子的衣裳,反复整洗后,唯恐我不收地连连殷告。
那段异地求学的日子里,阮老师,高喊我的名字,招呼偶然路过的我,爽朗地把我挂在嘴边,在办公室传遍,仿若一位老者炫耀闺女的孝顺和优异。
他无疑是炬火,携着我这束荧火,向更高处漫散。
求学时光里,像他这般关怀我的人还有许多,仿若命运在荒沙里淘出的金银,仿佛夏夜在墨幕上装点的繁星。
我追寻着发绩的优越,追寻着台上的聚光灯,但原来,我与很多早已邂逅,只是当时,我不懂。
我暗恼时间的不公,怨他,在我即将出发到下一个路口时,才在余光里,望见街角匿着的人,才在成长后,涩谙时光酿造的甜,才在离别时,珍惜逝去的永恒……
邂逅,在离别时,在成长后,在追寻的路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