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要再执着于那虚无缥缈的远方了,近处有深爱你的人,有为你盛开的菊,和浓夜里为你而亮的灯。 ——题记
到姥姥家时天已经完全黑下来了。淅淅沥沥的小雨小心翼翼地落在我身上。
来的路上我阴郁的望着车窗外心中好像总有什么事情羁绊着我,阻止我奔向快乐的港湾——是这次的考试失利,是麻木不堪的人际关系,还是漫无边际、不动声色的空虚?
木偶一般僵硬地下车了,我眼前只是一片黑。
走进大门,略远处屋里有些昏暗的灯光好像在与浓墨般的夜色博弈;近处却有一丛黄色的火焰在夜色中浅浅燃烧——那是菊花,是九月我答应姥爷要回来看的菊花,在十一月的夜里挺拔着,等待客人的观赏。
穿过浓夜,我迎头走进一片光明。姥姥说,回来啦,你姥爷刚责怪怎么回来这么晚。
我不好意思地笑笑,把外套脱在床上。桌子上摆着姥姥炒的菜。姥爷坐在椅子上,手里拿着遥控器。电视上的主持人和几年前一样讲说着新闻。
姥姥家的洗手水总有一股苦涩的肥皂味道。
伸手取下挂钩上的毛巾。擦手的时候我面对着屋门,突然感觉到这座小屋真的好矮。
好像每次回来,这座屋都会变矮几分。
我坐下来吃饭。姥爷一直让我吃肉,吃肉。但我胃口不太好,只吃着我平日里常吃的饼。桌子上的土豆丝看起来整齐又僵硬——是暴露在冷空气中却迟迟无人翻动的结果。我夹起一些土豆丝送进口中——果然是很凉——难怪姥爷责怪我们回来晚。
姥爷正喝着碗里的稀饭。他端着碗的手刚送到嘴边,却又落下了。“这么些日子……你也不过来看看……”他说的忸怩又含糊,像是今晚的雨,小心翼翼,却又阵阵不停。
是啊,距离我上次回姥姥家,已经有半年了。这半年我浑浑噩噩,挣扎于学习和人际,却忘了还有两个苍老的人在等着我。
我心里一下子……不知道该说什么,只是赔着笑脸,心里却五味杂陈:原来我已经是一个被人念叨着回家的身份了;原来我已经成了老人眼里在外的孩子了。
一时间我感到苦涩又羞愧。
我很快吃饱了,姥爷还在剥鸡蛋。我突然间想起那丛黄色的火焰,便拿着手机,纵身又进入漆黑,想用闪光灯拍下那灿烂的菊。
姥爷跟了出来,问道雨停了吗。我说停了。他又问了一遍,我说,停了。他一手拿着还没吃完的鸡蛋,一手拿着手电筒,为我的菊照明。一面又念叨着“这么黑,不照着怎么能拍清…”
他尽心地指导着我怎么拍。“这边开的太散太小了,不行”“应该站在这,正好花朝着你”“低一点,拍这一棵…你看看…”“改天给你们挑两盆好的送过去吧。”……
又是一阵难言。面对他的举动我竟不知说些什么,只说“我没想到到了十一月花还开的这么好。”
“嗯。”他很骄傲地说,“那肯定。菊花这东西…”
没待多久,我们要走了。他还坐在椅子上。我走出屋,外面又下起了雨。我说别送了,但姥姥还是跟了出来。
车开动了。我看到两个苍老落寞的身影被落在身后。我朝他们招了招手。
路上又下密了,声音好小。淅淅沥沥,小心翼翼。
简直像极了,像极了他们二老欲言又止的爱和欲说还休的念——怕扰了你,但又忍不住想你。所以只好淅淅沥沥,小心翼翼。
我不会再再执着于远方那虚无缥缈的一切了,我要看看近处。近处有深爱着我的老人,有为我而开的菊花,还有和黑暗博弈的、那屋子里的灯光啊。